邵樺看向桌麵,是一碗清湯熟水,色澤清亮,正絲絲冒著涼氣兒。
時下人們喜愛這些甜膩的湯水,邵樺雖不喜甜,卻也端起嘗了一口。
入口清香,分毫不見甜膩,隻在回味中帶著一絲陳皮的酸甜滋味。一瞬間,邵樺覺得身上積攢的暑氣消了大半,心裏的鬱氣似是也散了許多。
她是如何知曉自己不喜甜的?
邵樺眉梢微動,看那湯水一眼,繼而抬眸。
見曲櫻正盯著自己瞧,目光灼灼,似一隻捉到獵物的小獸,睜著發亮的眸子等一句讚許。
邵樺的唇角抑製不住地勾出一個弧度。
他又品了一口,點頭道:“味道不錯。”
曲櫻麵露喜色,似是頗為得意:“昨日家宴見二爺不喜甜食,便沒用冰糖,隻放了兩三塊陳皮。如今天熱,爺可多用些紫蘇熟水,清涼解暑。”
耳邊漾著曲櫻如鶯囀花間般的嗓音,看著她清麗的眉眼,邵樺的心裏劃過一道暖流。
他沒有母親,兒時隻從乳娘那裏得過幾分關懷。後來到了江寧,身邊的小廝更是沒有這般細膩的心思。
他的喜好,他的習慣,他的情緒。
好像很久無人關心過了。
就連邵樺自己都不在意了。
下麵送什麼,他便用什麼。不喜便少用幾口,不是什麼大事。
他心中詫異曲櫻竟然隻用一日就看出自己不喜甜食,眼神再看向她的時候就變成了細細端詳。
邵樺盯著曲櫻看了許久。直至將一碗熟水飲盡,才輕聲開口問道:
“我們......曾經見過?”
見過嗎?
曲櫻被這沒來由的問話弄的一怔,眨了眨眼,隱隱有些心慌。
二人曾經同在江寧府,若說偶遇過也不無可能。
可他是安國公府二公子,身份是江寧府少見的貴重。而她,自重生之後其實便已經不怎麼出門了。
即便他們真的曾經打過照麵,他也不該記得。
思及此,曲櫻溫聲回答:“奴婢自幼長在福州,兩年前才上京,不曾見過爺。”
說罷,她略微心虛,轉頭看向窗牖外。
清軒院的翠竹鬱鬱蔥蔥,風一吹,沁人的竹香順著敞開的窗牖鑽入屋內。曲櫻的秀發被吹散一縷,堪堪落在鬢間。
她抬手將發絲別在耳後,又朝邵樺轉過頭。
邵樺正專注地看著曲櫻。
二人視線相撞,雙雙別開頭去。
書房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空氣中蕩漾著陳皮的酸甜,又有青竹的幽香,兩種味道交融,沁入屋內二人的鼻間,讓今年的仲夏於燥熱中透著幾分清涼。
邵樺偏頭看著一旁的博古架,耳尖微紅。
他沒有去過福州,也剛到汴京,可他卻總覺得曲櫻很熟悉。
每次他看著曲櫻,那感覺就好像,他們很久之前便見過。
守在門口的龐青探頭觀察著屋內,見自家爺將頭別到一邊,也不說話,覺得爺這是煩了。
他輕咳兩聲,“咳咳,阿櫻姑娘,二爺要溫書了。”
曲櫻見邵樺一直未語,還以為他對自己的話生了疑心。
聽到龐青催促,她便如同尋到了救命稻草,立馬告退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