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曹鑠才剛剛看到東鄉亭大門的時候,耳邊已傳來叔父氣急敗壞的聲音,“我還道你是真的轉了性子,不想竟惹出了更大的事端!”
曹德一早聽聞曹鑠居然親自領兵夜襲張闓,嚇得幾乎癱軟在地。
兄長曹操把這個活寶侄兒托付於自己,惹禍鬧事最多也就是家法懲治一番罷了。
如今卻直接上了戰場,與那些殺人不眨眼的蟻賊廝殺,這刀劍不長眼,若是傷了還好,萬一不小心丟了性命,即使兄長對這個兒子並不看重,可於他而言,也是天大的疏忽,估計這一輩子,心裏都會覺得對不起兄長。
“叔父何出此言啊?”
曹德指著騎在馬上的侄兒,氣的渾身發抖,想要繼續嗬斥兩句,卻發現曹鑠在馬上居高臨下,竟顯得自己毫無氣勢可言。
“你給我下來!”
“叔父,侄兒這身子骨不好,昨夜一場惡戰,又沒睡覺,現在累的路都走不動了,要不…這馬我還是先騎著吧…”
“你這豎子…”
“誒誒,叔父快幫我牽一下馬,不行了不行了,侄兒實在是沒力氣了。”
“啊?這…你…”曹德看著曹鑠嬉皮笑臉的遞上馬韁,不禁為之氣結。
“好啦,叔父,侄兒答應你,下次不會再如此啦,消消氣,消消氣哈…”
“唉!你這豎子,今日事了,須把你盡快交還給兄長,否則還不知要給我惹來多少麻…誒誒!你當心些,莫掉下來!”
曹德喋喋不休的抱怨,雙手卻牢牢的控住馬韁,生怕馬兒一個不聽話,再把侄子甩下來可不得了。
“叔父,事情恐怕沒您想的這麼簡單了…”
曹鑠扭了扭屁股,盡量讓自己坐的穩一點,心裏卻在想,這個時期的馬鞍不比後世,沒有馬鐙,騎在馬上實在是缺乏安全感。
雙腿若是夾不緊,馭馬疾馳之時,真的很容易被顛下馬來。
估計原主落馬,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等安定下來後,怎麼也得把這些東西發明出來,隻不過需要合適的時機,現在還不是時候。
“怎麼?又出了何事?”曹德聽侄兒這麼說,當即嚇了一跳,適才見到曹鑠,他就劈頭蓋臉一頓數落,自然沒顧上詢問具體情況。
於是曹鑠就把詳細情形,大概說了一遍。
話說完了,一行人也到了東鄉亭的大門口。
十幾個負傷的親衛,被仆役攙扶著去治傷,王才也被人抬了進去。
“你是說,陶使君,啊不,陶謙那老賊,竟然親自帶兵來殺我們了?”
“當然不是衝著咱們來的,”曹鑠邁步進了亭舍,麵上不帶絲毫情緒的說道,“或者說,不僅僅是衝咱們來的。”
曹德露出思索的表情,隨即點點頭道:“不錯,兄長曾在信中說過,兗徐之間必有一戰,看來陶謙老賊是有意把泰山郡納入徐州治下啊。”
“哼,”曹鑠冷笑一聲說道,“老匹夫想得美,他以為父親被袁術拖在了陳留郡,因此必定無暇東顧…”
“嗯…我也聽說了此事,不得不說,陶謙這時機的確抓的很準啊。”曹德說著微微歎息一聲。
但曹鑠卻再次冷笑道:“叔父無需多慮,那袁公路絕非父親之敵手,我猜此時兗州軍必然已經得勝回師,隻要我能把徐州軍拖在此地一段時日,父親必然會率領大軍趕到!”
“你?”曹德見侄兒說的斬釘截鐵,心中隻以為是曹操已提前叮囑了什麼,“兄長可有什麼交代?”
“哈哈!叔父放心,父親早已授我妙計,今番定要讓陶謙來得去不得!”
曹德聽的雲山霧罩,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兄長曹操一向智計過人,小時候假裝中風戲弄叔父,不但把叔父氣的夠嗆,同時還讓父親不再相信叔父的告狀,真的是…
“咦?我也是鑠的叔父,這豎子又突然變得這般聰慧,他不會也跟兄長一樣…”已經腦補出一部電視劇的曹德,斜著眼睛瞪了曹鑠許久,卻見侄兒一臉坦蕩,並不像是會糊弄自己的樣子。
“好吧,既然兄長已有安排,那叔父便不再多言了。”
曹德伴著侄子一路向亭舍內院走去,忽然一聲咳嗽自前方響起,他抬頭一看,竟是父親曹嵩,在曹揚的攙扶之下,正一臉怒色的站在內院門口。
“父親?”他亦步亦趨的上前,從另一邊扶住曹嵩的手臂,“您怎麼到前院來了?”
“哼!”曹嵩身體肥胖,一張方臉被肉撐的,硬生生變成了圓臉,鼻子眼睛也顯得越發窄小,脖子幾乎看不到,球一般的身體上長了一對短手和短腿。
非常標準的一副地主老財模樣。
平時眼睛一眯,對什麼事都懶得過問,在曹鑠記憶中,幾乎就是個毫無存在感的胖老頭而已。
然而此刻,看到他一臉怒色,雙目精光四射的樣子,不由讓曹鑠心中微微一顫,直覺就是這老頭兒似乎不大好惹的樣子。
曹德更是戰戰兢兢,不敢再多問一句話,多年來他一直守在父親身邊,又何曾見父親發過怒?
“鑠!你現在好大的本事啊!竟敢欺瞞家中長輩,擅自上陣與那低賤的蟻賊廝拚?不要命了嗎?”
曹鑠抬頭看去,心想這老頭子昨天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今天怎麼就一反常態,居然關心起自己的死活來了?
“呃…祖父息怒,孫兒不敢了…”
他暗想先說兩句軟話,等穩住了曹嵩,再慢慢想辦法轉移話題就是了。
誰知他這句話話音還未落,曹嵩就立刻怒斥道:“將王才押過來!”
曹鑠立刻懵了,心說這關王才什麼事兒?
直到兩名仆役,一左一右的架著王才從旁邊走來,他才恍然想到曹嵩要做什麼。
再看那身材高大的親衛統領,此刻卻麵色萎靡,盡管箭支已被取出,但上半身卻裹得猶如粽子一般,包紮處還有絲絲血跡滲出。
“這…祖父…這是…這是何意?”
“哼!身為親衛營統領,竟敢慫恿二公子冒險出戰,給我重打二十軍棍!”
“什麼?”曹鑠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開口求情,就見那兩個仆役已將王才丟在地上,接著舉起兩根碗口粗的棍子,馬上便要打落。
再也顧不上說話,曹鑠想也不想,就撲到王才身上大吼道:“祖父不可!王統領中箭受傷,此時責打必死無疑啊!”
曹嵩先是嘴角微微牽起,接著一揮手下令道:“誰敢阻攔…一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