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山河當然知道年老五答不上來,勉強憋住笑。
“縱然丟了契約,也在官府有備案。”
“如今也不煩你去官府取備案的契約,隻需你將當時的情形一五一十說出,便當你有契約。”
“我等就承認這酒樓是你的,當即退去。”
這一番說辭有理有據,年老五無可反駁,囁嚅了幾聲,一時說不出話來。
朱元璋在樓下看著,摸著花白胡子,喜不自勝。
要知道這位大明天子,出身卑賤。
縱觀華夏曆史五千年,無權無勢無任何背景,靠一隻碗打天下的布衣天子,唯朱重八一人。
正因為如此,建國之後,文官擅權,武官驕縱,導致這位布衣天子壓力很大。
要清洗這些為自己打下天下的老兄弟,朱元璋總是有些於心不忍。
所以頒布嚴苛律法,意圖以法治國。
如果趙山河隻是憑借武力取勝,在朱元璋眼裏,還是落了下乘。
再說你武力再高,也高不過過國公府。
那邊桌子上坐著的藍玉諸人,都落在了朱元璋眼裏,這些人都是當年以一敵百的悍將,猶然寶刀未老。
以律法處置,以道義斥責,正是朱元璋所期望的。
“若是立他為皇太孫,何愁我大明國運,不能長治久安。”
“他更是藍玉的親外甥,有這一層關係,自可製約那些淮西武將。”
“哎,隻怪自己心機,立皇孫立的早了些。”
年老五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又想出一個辦法。
隻聽年老五大聲囔囔起來。
“那日你們在酒樓置酒,宴請於我。我一時喝多,便把契約簽了。”
“誰記得什麼甲方,乙方,七大姑,八大姨。”
“如今想來,定是你們的陰謀,要巧取豪奪我的酒樓。”
趙山河聽了又好氣又好笑。
這個不要臉的年老五,竟然還倒打一耙,誣陷起自己要搶奪他的酒樓來。
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還沒等趙山河開酒,突然有一人,從眾公子的行列中站了出來。
此人正是普定候陳恒的兒子,名為陳顯,和趙山河一樣,是同科高中的秀才。
他向來自負文采學識,如今看到趙山河咄咄逼人,便要起身賣弄一番。
若能了結了這件事,也好和藍方的關係,更加拉近一些。
趙山河焉能不知道陳顯的想法,心想你這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自來啊。
藍玉案即將爆發,按照曆史,他老爹,身為淮西二十四將之一的普定候陳恒也因為藍玉案,慘遭連坐,被處死,家產盡被沒收。
此時的藍玉在趙山河眼裏是個瘟疫,避之唯恐不及,還有人主動湊上去。
陳顯一站起來,就瞅著趙山河道。
“都是新科秀才,在下陳顯,家父乃普定候陳恒,趙兄有禮了。”
他嘴裏倒是叫著趙兄,問題那眼神,壓根沒把趙山河當回事。
趙山河也是回禮道。
“原來是陳兄。”
他隱隱記得,當時同科高中的人裏,是有這麼一個人。
不過陳顯自恃王侯世家,高傲無比,當然不會主動過來和他們打招呼。
隻聽陳顯冷冷地道。
“按年兄的說法,便是被趙家村的人騙了。”
“按照我大明律法,凡行騙者,價值過百兩者,杖一百,流放三千裏。”
“碩大一間酒樓,價值何止數千兩。”
“趙家村村民野蠻彪悍,集體行騙,當交應天府尹,重重懲罰才是。”
好家夥,這一開口,便是一頂集體行騙的大帽子扣下來。
趙山河身後的獵戶聽說要把他們集體交官,一個個心生怯意。
俗話說官官相護,到了大牢裏,還不是這些官老爺說了算。
卻聽趙山河不緊不慢地道。
“既然說是行騙,可有人證,物證?”
年老五索性耍賴道。
“一切都是你們安排好的,我單刀赴會,哪有人證物證,有也是你們的人。”
趙山河嗬嗬一笑道。
“既然如此,當時擺酒招待坑騙你的人,是何人,是何日,你總記得?”
年老五大聲道。
“自然記得,便是十日前,招待我之人,便是你!”
陳顯聽了這句話,突然臉色一變,咳嗽一聲,向年老五使了個眼神道。
“年兄,你再想想,日子可曾記錯了?”
趙山河心中一樂,不緊不慢地道。
“你確認是十日前?”
年老五以為趙山河怕了,拍著胸口道。
“千真萬確,我記性過人,不會記錯。”
陳顯的臉色已經變得和苦瓜一樣,疾聲道。
“年兄當日飲酒過度被騙,酒後記錯日子,也是正常,你再想想......”
說完,他還不斷向年老五眨著眼睛。
年老五自信滿滿道。
“絕對沒有記錯,當時,他還與我稱兄道弟,推杯換盞。”
趙山河嗬嗬一笑道。
“陳兄,身為同科秀才,那就麻煩你給我做個人證,證明兄弟當時在哪裏了。”
陳顯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要知道,十日前,是趙山河去拜見學政大人的日子。
那時無數的秀才都在場,就算自己不作證,學政大人也會幫趙山河作證。
此刻他騎虎難下,隻能囁嚅道。
“當,當時趙兄和我一起在拜見學政大人,年兄你定是記錯了。”
年老五臉色一變,他也算反應快,立刻拍著自己的腦袋道。
“記錯了記錯了,那日昏睡了一日,應該是十一日前。”
陳顯的臉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十一日前,趙山河在進京路上,都沒到京城,如何和年老五喝酒。
年老五一陣心慌,又說了幾個日子。
趙山河聽了,嗬嗬大笑起來,看著陳顯。
“陳兄和我為同科秀才,就煩請陳兄說說,那些都是什麼日子。”
陳顯氣的跺腳,心想你挑的都是什麼鬼日子啊。
這幾個日子,不是趙山河在準備鄉試的日子,就是正在鄉試的日子,絕對分身無術,沒有一個時間點能對的上的。
古代的鄉試可不是現代的考試,要封閉起來一連數日的。
如果陳遠能一邊鄉試一邊去酒樓,那就不是一間酒樓買賣的小事了,是涉及科舉舞弊的大事。
年老五這下也知道不對,徹底慌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