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在建康城的郊外,埋葬著大齊曆年來的諸位皇帝皇後。
不過他們這次要去的地方是皇陵西側的平陵,埋葬的是妃嬪和未成年的皇子皇女,比正陵小上一些。
蕈和同戚晟趕到之時,平陵外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京兆尹左明宣已經派兵重重攔住,濃雲蔽日,他平白無故急出了一身冷汗,腦仁都大了一圈,站在皇陵外焦急地等著。
一旁的戚褚淵已經來了片刻。
車架停下,京兆尹跪伏迎接皇帝:“見過陛下,見過長公主、梁王殿下。”
戚晟見平陵重兵把守,一時有些發怵,他還記得三年前的逼宮,但還好蕈和站在他身後,他手揚起:“起來吧。”
“謝陛下!”
外麵圍著一群人,站得很遠看不清楚,又好奇發生了什麼伸長了脖子。
蕈和掃了一眼,“圍了這麼多人。”
京兆尹左明宣有條不紊地說:“稟長公主,這些都是附近的百姓,驅趕也不好趕走,唯恐有什麼變故,就隻能先攔在外麵,不過出事的地宮他們也看不見。”
他們沿著甬道一路走著,狹長的通道一直通往地下宮殿,剛進第一道門,迎麵而來的冷氣,吹得皮膚發寒。
京兆尹左明宣一路走一路說:“啟稟陛下,昨天夜裏掀起了一陣大風,正好吹斷了一截百年老鬆,老鬆不偏不倚砸中了西側的穹頂,臣已經派人下去看過,破損不嚴重,隻是掉落的磚石砸破了四皇子的棺槨,茲事體大,底下的人也不敢隨意做決定,隻能請示陛下。”
兩旁的燭火飄動,在牆上留下了斑駁的影子。
蕈和停下腳,愣住:“誰的棺槨?”
左明宣隻當時蕈和他們在意,又重複了一遍:“是四皇子殿下的棺槨。”
戚褚淵明顯已經知道了始末,低頭注視著蕈和,麵色凝重,他的眉頭始終緊簇,看得蕈和心中隱隱生出不安。
這麼巧,又是四皇子。
地下宮殿內部極大,彎繞縱深直通深山,一側的陵寢就由有數十間宮室,平時身為皇子公主蕈和他們很少到皇陵,來也隻是祭拜先人,根本不可能進地宮。
燈火昏暗,室內寂靜無聲,濕冷陰暗,能彼此聽到呼吸聲,幾乎有一種拔腿而逃的衝動。
戚晟第一次下地宮,害怕地發抖,他抓住了蕈和的手,“長姐。”
戚褚淵還算有良心,但他還記得跟蕈和的不歡而散,沒有回頭:“陛下不必擔心,京兆尹帶了十幾個人保護您和長公主的安危,更何況陛下是天子,這裏沉睡的都是陛下的血親,有何可懼。”
戚晟這才膽子大一點,“朕不怕了。”
蕈和注意到左明宣帶著的人跟在後麵,一個個低著頭,恐怕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呼吸陵寢裏麵的空氣。
正說著之間,京兆尹左明宣已經停在一間石室前,他拱手:“陛下、長公主、殿下,就是這裏了。”
石室不大,是按照皇子生前的寢殿布置的,最中間靜靜地擺放著一尊棺槨,周圍有四座描金木盒,是陪葬的玉器。
“殿下請。”戚褚淵撥開圍簾率先走室內,戚晟磨蹭了一會兒,看著梁王沒有猶豫地進去也就硬著頭皮跟上,蕈和最後才進。
棺木已經破損,露出了最裏層棺槨的皮,散落不少樹木和石頭碎屑,最右處破開拳頭大的洞,幽深的黑色想讓人忍不住湊上去看。
戚褚淵仰頭看了一眼,老鬆斷裂正好砸開了地宮穹頂,斷木和石塊又砸到了棺木,“昨夜起風,鬆木折斷是意外?”
蕈和一聽便知道他懷疑是人為,跟著京兆尹搖了搖頭:“梁王殿下,那顆老鬆確實是被風吹斷的,臣檢查過沒有人為砍斷的跡象。”
人禍還好解釋,最怕就是天災。
幾個人麵對著四皇子的棺槨沉默了許久,左明宣拿不準主意,看向戚褚淵,希望他能給道指令。
戚褚淵眼底流露出一抹冷色,直截了當地說:“四皇子的棺槨有損需要修繕,京兆尹開棺吧。”
“這…”
左明宣愣了,梁王殿下一上來就公然開皇子的棺木,怕是不敬吧!
可長公主和皇上一直不說話,不反對也不答應,左明宣心肝顫了顫,暗想:“算了算了,既然已經跟了梁王殿下,那一條道走到黑。”
他應:“是。”
隨後叫來了幾個人,把四皇子的棺槨撬開。
四皇子夭亡的時候才三歲,這座木棺比正常成人的要小上一半,有三層組成,最外麵用紅漆和金漆描了他最喜歡的鯉魚池。
幾個男人費盡力氣撬開嵌在木頭中的鉚釘,打開一層後看到不少陪葬的玉石金器,和木製玩具,都是當年愛子心切的漪太妃放進棺木中陪伴四皇子的,蕈和有些印象。
“砰!砰!”
撬棺的聲音不時在空曠的地宮傳來回聲,聽得人心裏發怵。
戚晟往蕈和身後躲,隻漏出雙眼睛看,蕈和觀察了一陣,低聲說:“金器沒有被盜,那就不像是盜墓賊所為。”
“除了被砸出的孔洞,其餘地方也完好無損,木釘也沒有二次鑿動的痕跡。”言下之意是說棺木一直都是處於緊閉的狀態,戚褚淵不自覺地走進了一些,搭上了棺槨的邊緣。
指尖的觸覺滑膩,他低頭察覺到是鯉魚的金漆。
終於最後一層棺槨也被打開,沿著破洞的裂口,棺板拆成兩半,幾個人剛放下,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
本來預想,屍體腐臭的味道會撲麵而來,四皇子過世十年,要麼是一具白骨,要麼就是縮成幹屍,要麼屍液滲出滿棺都是液體。
戚晟嚇得捂住眼睛,蕈和深深吸氣,京兆尹裝著膽子走上去。
可!
戚褚淵按在棺槨上的手一頓,瞳孔猛地回縮,他慢慢回頭,“蕈和,你過來。”
這一道眼神激得蕈和渾身一震,她鬆開戚晟獨自靠近,心仿佛提到了喉嚨口,低頭一望...
什麼都沒有!
棺槨裏是空的!
她茫然地看著戚褚淵,皇陵之中,四皇子的棺槨內沒有屍體!
那屍體去哪裏了?
蕈和如墮冰窟,那抹冷意似乎從脊骨深處爬了出來,猗太妃懷孕,四皇子屍身不見。
難道還真的是四皇子連人帶魂縮回他母妃的肚子裏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