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入了夜，星月悄悄爬上天幕，又在下一瞬被濃雲遮住。

長廊的盡頭，蕈和帶著歲雪悠閑地站著，昏黃的燈籠在黑夜裏釋放了諸多溫暖。

戚褚淵披著暗色匆匆行走，至長廊的時候，腳步一頓，他看見了個身形窈窕的少女靜靜地站著，身邊一盞紙燈，燭火動蕩，亦照亮了她明豔無雙的臉龐。

她倚著欄杆，似乎就是為了來攔下男人，耐心地等了許久。

戚褚淵和沈清明都是一愣，沈清明投去古怪的目光，心想：怎麼又是她，這個女人總是陰魂不散？

蕈和悠閑地哼著小調，聽到背後傳來了腳步聲。

“你在這裏…”戚褚淵走來，身上穿了件墨色的披風，幾乎能融在黑夜裏，他問：“是等我？”

“不是。”

這尊佛終於來了，蕈和轉過身，換上淡淡的假笑：“我來抓奸。”

戚褚淵：“......”

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他眉心擰成一股褶皺，“胡說什麼。”

蕈和就知道他不認，也沒什麼心情跟他繞彎子，“沿著湖泊走過去是後宮西三宮，兩座宮殿空懸，隻有寶華殿還有人，梁王殿下星夜入宮，是去見漪太妃？”

“嗯。”

一個“嗯”是什麼意思，戚褚淵聲音淡淡，渾身沒有半點要解釋的念頭，蕈和心裏忽然湧上來一股氣，怎麼也順不了。

“那還不是奸夫？”蕈和看著他，戚褚淵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她是來問罪？還是來看戲？

戚褚淵掃了她一眼，夜色裏美人楚楚，“你想象力是不是太豐富了些。”

一想就知道是戚遙遙背後胡說八道，他補充：“離戚遙遙遠一點。”

沒來的戚遙遙無端躺槍，風評被害。

歲雪在後麵執著宮燈，低著頭進入了非禮勿聽的賢者狀態，沈清明本想退開幾步，總覺得他們殿下隻要辦點事，長公主總能橫插一腳。

戚蕈和彎唇一笑，她本來是晚飯後閑逛消食，隻是歲雪突然得到情報，戚褚淵夜半入宮，直奔寶華殿。

她跟戚褚淵關係沒那麼好，也沒那麼了解他，但是知道一點，戚褚淵雖然囂張，還沒失去理智到不守大齊宮規的地步。

這麼晚去找漪太妃顯然有問題。

於是，“消食”變成了“抓奸”。

由於戚遙遙雖然很八卦，但戚褚淵的八卦她有膽子聽沒膽子看，所以躲在長了殿等後續不敢跟來。

蕈和靠近戚褚淵，想再給他一次回答的機會，質問：“所以，殿下幾次出入寶華殿找漪太妃是有什麼事？”

她的眼眸很亮，同時也暗藏危機：“不說清楚，容易惹人誹議，想到些不該想的理由。”

戚褚淵看著她陰陽怪氣的模樣忽然笑了，他走近一步：“有什麼不該想的理由？”

熾熱的氣息靠近，蕈和警鈴大作，他眉眼淡漠地不近人情：“你放心，她比不上你，我又不傻。”

他的意思是,他看不上漪太…蕈和突然惱火，“誰跟你說這個！”

戚褚淵還理所當然地說：“不然想問什麼，問長公主為何這麼清楚我的行程嗎？”

蕈和語塞：“我......”

她總不能說派歲雪去監視…

她的確問不出什麼，戚褚淵顧左右而言他，明顯不想解釋，蕈和的心越沉越冷，摸不清楚他的心思。

她當然不會蠢到以為他們有私情。

隻是漪太妃不僅是先帝的太妃，她還姓汪！

和墜馬的廷尉汪詢一樣都是汪氏的人，汪家這一輩沒什麼後起之秀，唯一的廷尉也死了，最近大有沒落的勢態。

汪詢是戚褚淵的人不錯，可汪家態度一直曖昧不願意依靠他，難帶他想借機吞下汪家？

這個節骨眼上，戚褚淵多次出入漪太妃的宮殿…

一旦他有了汪家支持，那就真的是要獨攬大權了。

蕈和這一次來堵他本就沒想過能問出什麼有用的消息，隻是想告訴他，她已經知道了他和漪太妃有來往。

戚褚淵本就是個多疑的人，自然會仔細考慮是否繼續還是收手。

啊…跟個多疑的男人交鋒，真累。

蕈和抿住了唇，目的達成，她裝作被他氣得跳腳的模樣，抓起歲雪的燈籠扭頭就走：“什麼也不想問，你趕快走吧！”

心裏越來越不痛快，又想起他上回夜闖長樂殿的事情，“這裏是後宮，你還真以為是你的梁王府嗎，任你來去自由！”

戚褚淵依在欄杆處，笑了笑：“知道了。”

沈清明一臉無語地看著風一般飄走的蕈和，不能理解長公主的出現是在做什麼。

......

多疑的男人有沒有就此放手，蕈和不清楚，但這幾天歲雪確實也沒有再說過戚褚淵有進過後宮。

蕈和惴惴不安了許久，戚遙遙很想知道後續，可惜蕈和也說不清楚，“要不你自己去問他？”

戚遙遙當即一愣，立刻搖手表示：“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好奇…”

事實上，也容不得她好奇。

宮裏發生了不小的事情。

戚遙遙晚上回來的時候嚇得臉都青了，蕈和問她怎麼回事，她“哇”得一聲抱住了蕈和。

“我看見個小孩鬼，大概這麼大，兩三歲的模樣，纏著我的腿要糖吃。”

“我嚇死了，趕緊跑回來。”

“堂姐，我不會被鬼上身吧！”戚遙遙恐慌地轉了一圈，驚魂未定地說：“你看看我身上有沒有哪裏不對勁！”

蕈和雲裏霧裏地還沒消化她所謂的小孩鬼是個什麼。

沒多久又有不少宮人都撞見千鯉池旁的竹林有個小孩子的鬼影。

歲雪搜集了一籮筐的受害者證詞，對著戚遙遙和蕈和說得繪聲繪色。

“那個小鬼，穿的一身黃色的衣服，臉刷白刷白的，瞪著葡萄般大的眼睛看著我，好像很愛玩，一直蹲在千鯉池邊用樹枝去戳鯉魚。”

“我也遇到了，半夜三更的冒出來，差不多三四歲，見人也不怕，還咯咯咯的笑。”

午後的陽光很好，長樂殿中的薔薇花開得異常燦爛，有些人卻在聽鬼故事。

她們窩在廊下，戚遙遙一個猛子軋起來，“真的真的，是真的啊堂姐！這麼多人都看見了，一定不是我的幻覺。”

歲雪念完用一種拋棄俗世的臉說：“公主，要不咱們去敬國寺請住持來超度。”

“嗯嗯嗯”戚遙遙扒拉她，跟著點頭，蕈和神情懨懨，顯然不信什麼鬼神，“要是請了人來驅邪超度，不就坐實了宮裏鬧鬼。”

瞥到戚遙遙糾結的小臉，蕈和彎了彎唇，揚起身體靠了過來，故意逗她：“遙遙，我有點想去逛一逛，你願不願意舍命陪君子？”

戚遙遙警鈴大作。

“我不信鬼神，究竟是鬼是人，我們一看便知。”

戚遙遙嚇得渾身汗毛豎起，她認真地建議：“堂姐，我們也不需要這麼有好奇心吧...”

蕈和不聽不聽！

抓鬼的事情沒來得及落實，因為這天是四皇子戚緯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