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家四個孩子悲苦的命運，似針紮一般，刺得葉大光這個八尺高的漢子渾身發抖，他抱著頭蹲了下去，瑟縮在那裏，默默流著淚。

葉母趙氏沒想到，平日裏唯唯諾諾的王氏，居然當著村民的麵揭了他們老底。

她覺得麵子上很是掛不住，提起拐杖便要去打王氏，卻聽見二兒子葉安平大叫了一聲：“詐屍啦！”

眾人俱是一驚，順著葉安平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就見身子早已涼透的葉小珠站了起來，麵朝著他們，呆呆地立在那裏。

王氏隻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猛擊了一下，眼裏放出光彩來，失聲喊道：“珠兒！”

......

疼，鑽心的疼！

黑暗中葉珠珠隻覺得鑽心的疼痛襲來，臉疼，頭疼，手疼，後背也疼，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疼的。

記憶中最後的畫麵，是一個全副武裝的恐怖分子端起霰彈槍對準了她。

葉珠珠手槍裏的幾顆子彈早就打光了，她微笑著丟掉了手槍，看著那人端起槍，看著槍口噴出火焰，隨著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現下身上襲來的陣陣劇痛，讓葉珠珠覺得哭笑不得。

她被霰彈槍近距離打中，居然還沒有死，真不知道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了。

耳邊傳來嘈雜的人聲，哭聲和怒罵聲，男的女的都有。

“估計我都被打成篩子了吧。”

葉珠珠心裏苦笑著，努力睜開了眼睛。

她仰天躺著，身上很痛，後背的土地也不是很平整，咯得她更是難受。

夕陽金紅色的餘暉灑在葉珠珠的眼裏，卻沒有一絲熱度。

睫毛上好像糊上了什麼東西，臟兮兮的。

葉珠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疼。

再摸摸胸口，好像也完整無缺？

“不對，我胸沒了！”

葉珠珠整個人都呆住了：“這霰彈槍，沒把我打死，不偏不倚的，就把我胸打沒了？”

她使勁抬起脖子，望向自己的腳尖。

目光所及，腹部好像沒有出血，兩條腿也是完好的，還有沒穿鞋的光腳。

“這腳......不對，這腳太小了，好像不是我的腳！”

葉珠珠此刻比發現自己沒死還要驚詫，她努力轉了轉頭，看見遠處有一群人在哭鬧著什麼。

“那群人？”葉珠珠眯了眯眼睛，確認不是自己眼花，“那群人穿著古裝？這是在拍戲？”

她張了張嘴，想要喊出聲，卻發現嗓子幹渴得要命，根本沒法出聲。

葉珠珠使出全身力氣坐了起來，這才發現旁邊還倒著一個麵色慘白的年輕古裝女孩，像是暈了過去。

葉珠珠心中一驚，伸手摸了摸古裝女孩的身子，觸手是一絲溫熱。

“還好還好，活著就好。”

放下心來的葉珠珠開始打量起自己。

垂到胸口的長發沾滿了泥汙，烏黑而瘦削的雙手，寬大又肮臟的古裝衣服帶著發黑的血跡，一雙窄小的腳丫光溜溜的，沒穿鞋襪。

“這不是我的身體！”

葉珠珠心裏冒出來無數個驚歎號，她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使勁站起身，轉頭向那群吵鬧的人望去。

誰想到那群人正巧也發現了葉珠珠，齊楞楞地看著她，直到一個看上去像個男人的人發出了一聲驚叫，葉珠珠突然覺得腦子痛得厲害，又暈了過去。

黑暗中，葉珠珠看見一個瘦小的女孩向她跑來，女孩蓬著頭，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臉卻洗得很幹淨，一雙眸子閃著光。

女孩抓著葉珠珠，興奮地說了很多話，從她的小時候開始，講她的爹娘，講她的兄弟姐妹，講她養的大黃牛，有開心的，有不開心的。

夾雜著方言的官話，有些葉珠珠聽得懂，有些聽不懂，但看得出來，女孩已經很努力的想辦法讓她能聽懂。

葉珠珠就這麼靜靜聽著，看著這個女孩子時而哭時而笑，滔滔不絕講了很久。

最後，在這無邊的黑暗中，女孩沉默了。

她雙眼噙滿了淚水，用力抱住了葉珠珠：“姐姐，姐姐！我叫葉小珠，如果可以的話，麻煩您幫我照顧我的家人。”

葉珠珠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女孩便突然消散在了黑暗之中。

“啊！”葉珠珠驚叫一聲坐了起來，強光刺得她睜不開眼。

葉珠珠緊閉著雙眼，關於葉小珠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瞬間淹沒了她。

是了，她葉珠珠已經死了，死在了異國他鄉，卻在陰差陽錯下，借著那個悲慘死去的葉小珠的身子，又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