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到海秀門店時，正值中午。

與歐雲英同時到達的，還有兩輛東風小貨車，車上裝著30台康佳電視和20台熊貓電視。

正要招呼店員卸車，卻見一身穿黑色長呢大衣的男子，站在店門口喊道：“把你們管事的叫出來。”

“店長是我！”歐雲英剛下汽車，頭發蓬亂，麵色枯黃，衣服皺得不成樣子，哪裏有店長的樣子？

“這店你說了算？”男子狐疑道。

“小事，我說了算。大事，也是我說了算。”

男子指著兩輛東風小貨，“你們店是不是付現款優惠10%。”

“沒錯！”

“你在這個基礎上，每台按市價給我再減100。”男子指了指兩輛貨車，“車上的貨，我包圓了。”

“100不行，最多50。”

男子倒也爽快：“50也成，你也甭卸貨了，直接拉到海州機械廠，到財務結賬。現錢！”

歐雲英心道：每台便宜50，也夠你過個肥年了。

除去進貨的成本、房租、員工的工資，平均每台黑白電視的淨利約400元，彩色電視的約600元，進口的更多，但進口的電視價格貴，銷量有限。因此，即便優惠50，也是有賺頭的，何況量大。倒也是一筆不錯的買賣！

歐雲英臉上絲毫不顯波瀾，兩人邊向貨車走去，問道：“大哥，您買這麼多電視做什麼？”

“這不過年嗎？獎勵優秀員工。今年廠子效益好！”

“大哥，您一定是廠裏的高管吧！”

“高管不敢當，不過是個采購科科長罷了。”男子故意猛一伸手，露出手腕上的最新款歐米茄手表，在大衣內側口袋拿出名片，遞給歐雲英，“姑娘，哥看你是個爽利人，隻要價格合適，以後還有合作的機會。”

名片上寫：海州市機械廠 采購科科長 張軍

“喲，大哥一看就氣度不凡。”采購科長，這可是個肥差。

“哪裏！哪裏！”

......

兩人熱絡地聊著，絲毫沒有注意到貨車的尾部，站著兩個男人。

歐雲英走過去時，看到貨車上的一台電視略有些傾斜，恐怕運輸途中顛簸，便想伸手把它扶正。沒想到使力點不對，那箱子沒有往上，反倒往下砸來。

歐雲英腦子一片空白，閉上眼睛，等待疼痛襲來，但想像中的碰撞並沒有到來。

一雙有力的大手接住了紙箱，將箱子扶好，扶起歐雲英：“沒事吧！”

“沒事！”歐雲英緩過神來，“謝謝了！”

入眼是一雙狹長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略微有些下垂的眼角，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淩厲。

歐雲英感到抓住自己右臂的手十分有力，眼前的男子西裝革履，穿著藏青色大衣，明明是一副斯文模樣，哪來這樣大的力氣？

“方總，方總！”劉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邊跑邊說：“沒接到您火車的班次，我聽小陳說，才知道您到門店了。”

劉萍趕緊一一介紹，不忘重點強調歐雲英是她親自到萊山市招聘的。

原來他就是方君行，枋榮電器商行的老板，一個初看有些普通的斯文商人，細看之下，眉宇間透著清淺的英氣。他雙唇緊閉，話很少，劉萍說十句，不見他回一句，眼睛打量著門店和過往的顧客，但餘光一直沒離開過歐雲英。

旁邊個子稍矮些的是副經理，枋榮的小老板——方冽，與哥哥相比，略顯陰柔。他的眼光不在歐雲英身上、不在門店上、不在貨物上，而是緊盯著來來往往的顧客。

歐雲英感覺有些不自在，總覺得有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此時，正好張軍喊她去押車，簡單打過招呼後，便跟隨貨車去了。

“哥，打算怎麼處理？”人剛走，方冽便問道：“這姑娘膽子太大，這麼大的事竟敢自己拿主意！”

“小歐剛從村裏出來，不懂規矩，膽子是大了些，但海秀門店第一天的流水就有23萬，這幾天還在不斷增......”劉萍還想為歐雲英申辯幾句，但看到兩位老板嚴肅的表情，把剩下的話吞了下去。

“我自有分寸。”方君行說道。

一年初出大山的姑娘，瞧著不過二十出頭，怎麼想到這無中生有的法兒？又哪來這麼大的膽子？方君行想著那瘦弱的小身板，灰黃的皮膚，厚重的棉服更襯得她的嬌小，簡單綁了個馬尾，卻隻綁住了一半頭發，還有一半散落下來，蓬亂堪比鳥巢。

但，荊釵布衣，難掩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