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989年，元旦。

寒風凜冽，嗬氣成霜。

海秀門店七點便開始準備，員工穿著整齊劃一的工作裝，店內張燈結彩，用彩色氣球做了個拱門，左右兩邊各放了一個音響，放著迎新年的歌曲。

歐雲英提前將貨源擺在醒目的位置，底下擺滿各種紙箱，隻有她自己知道，紙箱裏空空如也，都是現買的空紙箱，放在這裏，裝作貨源充足的樣子。

八點了，店裏還是一個顧客都沒有。

歐雲英心裏直犯嘀咕：難不成廣告白打了？

九點半，有個身穿黃綠色棉衣的中年男人進店，在店裏轉了兩圈後，停在電視機展櫃前。

歐雲英親自上前接待：“大哥，有看中的沒？”

男人問道：“報紙上說你們的電視訂金三成，真的假的？”

“大哥，都登報紙了，肯定是真的。”歐雲英笑道，“您先付三成訂金，七天內，我們免費送貨上門。貨到後您驗明無誤，10天內付尾款優惠6%，20天內付尾款優惠3%，超過20天便沒有優惠了。當然您也可以現在付全款，優惠10%，力度更大。”

看男人還在猶豫，歐雲英接著說：“收到訂金後，給您開正規的收據。大哥放心，我們是枋榮電器商行的第十家門店，十家門店供貨，保證貨源充足。”

“多少錢？”男人指著熊貓牌電視。

“這台是14吋黑白的，598塊，付三成訂金，您拿179元，這台電視下午就給您送去。”

“179......179......”男人低聲重複著，心裏默算著尾款，又指著旁邊的一台，“這台呢？”

“這台稍貴些，這是彩色電視。998元。”歐雲英拿出產品宣傳彩頁，遞給男子，“三成就是299元。”

男人邊翻彩頁邊想：家裏倆小子，看《西遊記》入了迷，鬧著要買台電視，天天在鄰居家看到半夜才回。自己和媳婦都是紡織工人，工資不高，錢都得算著花。

“大哥，同型號的電視，算下來比其它店要優惠幾十塊錢。早買早看嘛！”

幾十塊錢，媳婦一個月的工資嘞！

男人重重合上彩頁，對歐雲英說道：“訂台黑白的吧！付三成訂金。”

“好嘞！”不管怎麼說，今天總算開張了！

“下午準保給您送去！”

臨走，男人問：“姑娘，要是介紹人來，能有介紹費不？”

“必須有啊！大哥！”歐雲英伸出三根手根，悄聲說道：“一台三十。”

說話間功夫，門店人多了起來，十點前，歐雲英又賣出一台，再看其他展櫃，也陸續開了張。

下午剛上班，黃衣男就來了，後麵竟然跟了十來個人。

“賣電視的姑娘呢？”男人一進門便大聲嚷道。

歐雲英趕緊跑出來：“大哥，您來了！”

“姑娘，我家電視已經送到了，隻付了一百多塊，便抱回家一台電視。鄰居看了都說要來看看，你再給介紹介紹。”

最終，每人以訂金價格買了一台。

店裏的電視是不夠了，歐雲英承諾七天內必定送貨上門。

臨近下班時，店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原本九點關門的海秀店，到十一點仍然人頭攢動，燈火通明。

等客人都走後，會計開始清算今天的流水，竟有23萬之多！她做了三年會計，這幾乎是其它店一個月的流水，連數了三遍，沒有錯！她這才報給歐雲英。

歐雲英十分淡然，23萬，不算多！上一世，開店第一天營收上千萬的她也見過。

眼下，最重要的解決貨源的問題。她上午便向其它門店申請調貨，奈何其它門店貨源也不多，就算調貨，最多支撐兩天。采購部遲遲不能給出準確的消息，看來必須親自上陣。

歐雲英帶了20萬的現金，找到離海州最近的幾個廠家，訂貨出奇的順利。廠家不認人，隻認錢，隻要有充足的現金，不管你是國有企業還皮包公司，在廠家眼裏：有錢便是爺！而且，承諾馬上發貨。

看來不管在哪個時代，現金才是王道。

但20萬現金，能購買的電器有限，歐雲英如法炮製，磨破了嘴皮子，有幾家廠商同意以五成訂金的價格先發100台貨。

兩天東奔西跑，采購了店裏的緊俏物品後，歐雲英趕緊趕回海州。

在汽車上，她感到雙腳火燒火燎的痛，想是磨出了血泡。這幾天，接連不斷的奔波，心裏焦急，沒顧得上。眼下，終於訂到了貨，20萬也花了出去，無事一身輕，她隻想睡它個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