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天剛亮，歐雲英便趕到門店，時間尚早，便四處轉轉。

這一轉，讓她心裏打了一個冷戰。

枋榮商行的前身是雜貨商行，近兩年剛轉型做電器零售，為了避開強大的競爭對手，選址在非主城區和三四線城市。這種避讓的商業策略，本來無可厚非，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躲唄。

隻是這位置，未免太偏僻了！

海秀店是枋榮的第十家門店，從整體布局考慮，便選在近郊的城中村。現在早上七點半了，大街上仍然行人廖廖，連賣早餐的攤販都極少，哪有煙火氣？

將近八點鐘，劉萍帶著幾個人來，做了基本的入職培訓，先帶著新人熟悉下工作場地和流程，眾人便各自忙活開來。

一個有兩年工作經驗的店長專門負責歐雲英的培訓。

門店不大，正對著大門的是電視的展櫃，左側是冰箱，右側是洗衣機，較偏僻的位置擺放著一些廚房小家電。因為電視劇的熱播，電視機應該是最好賣的，但展櫃上兩台熊貓牌電視、兩台康佳牌電視，兩台鬆下牌電視。再看看其他展櫃，都是同樣的情況，偌大的門店零散地擺著些電器。

電視中播放著瓊瑤的新劇——《煙雨濛濛》，看著劉雪華和秦漢年輕的臉龐，演繹著炙熱的愛情：

書桓：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

依萍：那你就不無情！？不殘酷！？不無理取鬧！？

書桓:我哪裏無情！？哪裏殘酷！？哪裏無理取鬧！？

依萍:你哪裏不無情！？哪裏不殘酷！？哪裏不無理取鬧！？

書桓:我就算再怎麼無情、再怎麼殘酷、再怎麼無理取鬧也不會比你更無情、更殘酷、更無理取鬧。

依萍:我會比你無情！？比你殘酷！？比你無理取鬧！？你才是我見過最無情、最殘酷、最無理取鬧的人。

好無聊！好狗血！好浮誇！

幾個女孩盯著電視屏幕，竟然滿臉熱淚。

好神奇！

歐雲英終於明白電視為何能熱銷了。

可隻有六台電視？就是賣給托兒也不夠啊！

歐雲英找到主管，說出心中的疑惑。

“小歐，你剛來，有些情況不太懂。”主管放下正在看的報紙，“這個門店你也看到了，位置比較偏僻。商行現在規模不大，資金有限，咱隻要將現有的電器賣出去了，就算開了個好頭。”

“方總親自帶人去廠家去采購了，咱要是賣的好，後續會跟得上。”

歐雲英快速在心裏算了一下：現在的工資是底薪加提成，底薪是130元，提成按8%算，在同行業中已經是比較高了。六台家電，均價按1000元算，就算全賣出去，也隻能拿到610元。也許對一個店長來講已經是高工資了，但對於她來講，遠遠不夠！

她看著主管手中的報紙，怎麼感覺這麼怪？

八八年的報紙，中縫竟然都是空白的！

“主管，這裏怎麼不印字？”歐雲英指著報紙中縫問道。

“嘿!屁大點的地方，能印啥？印個豆腐塊都不夠！”

“咱們店開業打廣告了嗎？”

“發傳單了，已經發了2000份，小張他們還在街上發。”

2000份傳單，多少人會看？看的人又有幾個會來？來的人又有幾個會買？

“主管，如果在報紙中縫打上新店開業的廣告，你看可行嗎？”

主管終於放下手中的報紙，遲疑道，“這個啊，得向上報告，我做不了主。這樣吧！你先寫個申請，寫後交給辦公室主任審核，他們那過了，會把申請交給我，我批後，等方總回來，簽完字後，你就可以打廣告啦！”

“方總什麼時候回來？”

“少則七天，多嘛......就不好說了！”

看歐雲英麵露難色，主管站起來，引她向門口走去：“小歐啊，工作，不能求急，講究細水長流......”

歐雲英明白，如果按流程辦事，黃花菜都涼了！

她決定先斬後奏！

歐雲英叮囑店員做好開業前的籌備工作，打聽到當地最大的報社，找到編輯室，敲門進去。

屋裏坐著一個戴眼睛的大爺，穿著深藍色的中山裝，一邊慢慢喝著茶，一邊看著報紙。

這年頭，茶和報紙是上班人的標配？

“大爺，我想在貴刊打個廣告。”歐雲英笑道。

“多大？要幾個版？”大爺頭都沒抬。

“字不多，一個版就夠了。”

“100，一個星期，填表、登記，二樓財務科繳費，回執拿回來給我！”大爺把一遝表推給歐雲英，仍然埋頭看報。

“大爺，我沒錢！”

兩道淩厲的目光從鏡片後射出：“姑娘，您看我長得像塊肉嗎？”

“不像啊，大爺！”

“不像肉，你拿我開涮！”大爺放下手裏的報紙，“您這是石頭縫裏尋草籽，閑得沒事幹了。沒錢，你登什麼廣告啊！”

“大爺，您先別急。我跟您做個無本的買賣，您聽完要覺得不行，再轟我走成不？”歐雲英態度恭敬有加。

“說來聽聽，活了大半輩子，天上的餡餅還沒砸到我頭上過。”

歐雲英指著報紙空白的中縫，說道：“大爺，這報紙中縫你們曆來是空著的，對你們沒有什麼用。我就準備在這打廣告，正反兩麵都要，您說個價？”

“這個......還沒人用過。”大爺想了一會兒，“一麵您拿50，正反兩麵，拿100吧！”

“我出300，一個月後付錢！”

看老人還有些猶豫，歐雲英拿出工作證，說：“我是枋榮商行的員工，海秀路分店，就算我跑了，枋榮也跑不了不是。我先打欠條，一個月後錢準保給您送來。”

大爺尋思：這中縫空著也是空著，若能用它賺個三百塊，也算是為社裏做了貢獻了。

“成吧！大爺就信你一回！寫什麼？”

“上寫：買電器，到枋榮；下寫：1月1號，海秀店盛大開業，訂金三成，送貨上門，早付款、早優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