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李宥，靠一支畫筆，成為名聞天下的富貴王爺，對朝政一概不管，唯獨每天早上風雨無阻地來給太後和皇帝請安，在府外過逍遙自在的日子。

然而，他身為皇室中人，自然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比如，今晚生子的皇後娘娘，是他的嫡親四嫂。若是論交情，他總角之時，四兄四嫂已成家。正所謂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四兄和四嫂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心思，給他請了江南才子當啟蒙夫子，一年到頭的節日與四時禮物都是他喜歡的，就連伺候他的宮女宦官，也都是精心挑選過的，可謂對他予求予取。

現如今，四兄把難題丟給他來回答，該怎麼說？

倘若附和四兄的話，那皇子公主們都沒得到賜名殊榮，不僅他們本人不高興，那些生過孩子的妃嬪也不高興，就連太史局少了一個好差事，也會心存怨恨；

若是駁斥四兄的話，公然幫下麵這些人，置四兄麵子於何地？還想不想繼續當富貴王爺了？

此時此刻，正殿與偏殿加起來上百號人，都在等李宥作聲。

“四兄，您金口玉言，能給十三郎賜名，自然是好。假若能在太史局根據時辰算出十三郎五行缺某一樣，您再據其起名，豈不是好上加好？”

“七郎妙言！”皇帝爽朗笑道。

李宥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如此一來，哪怕皇子公主與妃嬪們心有怨言，太史局出了力，皇帝定名，並非完全破例，也保住了皇後娘娘子憑母貴的尊貴！

“皇後娘娘生了！”

“是個小皇子！”

紅衣執事人還沒跑到正殿，先大聲報喜。

“十三郎出生了！我與皇後的十三郎！快報過來給我看看！”哪怕皇帝已有了十二個孩子，這一次還是像初為人父那般，緊張激動又高興，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女執事回話：“陛下，女醫還在給十三郎擦洗身子，等裹好了繈褓，立刻抱來給陛下看。”

“那你快進去，替朕帶句話，就說皇後辛苦了。”

“老奴遵命。”

“皇後給朕生了十三郎，十三郎！”

皇帝放聲大笑，笑聲在整個立政殿裏回蕩。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正殿的大臣們，偏殿的妃嬪們，不約而同地跪下，唱誦賀喜。

“都起來。”

皇帝直接走到太史令麵前，“適才你該曉得十三郎的生辰八字，可算出來十三郎五行缺什麼？”

“回稟陛下，據臣初算，十三郎缺火。”

根據五行取名就是缺啥補啥，再加上皇子們的名字早有定式，皇帝略想了想，“李崇......暉！十三郎就叫李崇暉！暉，光也。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暉！”

“陛下聖明！”大臣們附和道。

李崇柏嘴裏說著一模一樣的話，卻咬酸了後槽牙——他們這些皇子，崇柏崇鬆之類的，都是為人要正直之類的意思，乍一聽也很有韻味。可是，跟李崇暉一比，顯得很文人氣度，哪有皇子們的氣勢？

瑩蟲之火，豈敢與日月爭輝？李崇暉，換做任何人一聽，都會想出這句霸氣的話！

毫無疑問，從皇帝給十三郎的取名來看，立十三郎為太子的可能性很大。隻是，上頭的皇子不少，他才呱呱墜地，離長大成人還有十幾年，充滿了變數。

很快，女執事抱了小皇子來。

皇帝小心翼翼地抱住，“你們看十三郎像誰？”

李崇柏第一個湊上去看，這個皺巴巴的小子，沒有眉毛，閉著眼睛，小嘴小鼻子的，臉蛋紅通通的，一頭黑發，頭尖尖的，長得好醜！可是，他不敢直說，怕觸黴頭，胡謅道：“父親，十三郎鼻子眼睛像您。”

“眼睛都沒睜開，怎就像我了？大郎，你好歹也看仔細點再說。”

李崇柏訕訕地笑了，摸著鼻子後退了。

李宥細看了幾眼，勉強挑了兩個優點誇，“瞧這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跟四嫂如黑藻般的頭發是一模一樣的；這眉眼，跟四兄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麼說，十三郎專挑我跟皇後的長處長得，甚好甚好。”

其餘的臣子們，也都挑好話歌頌。

“嗚啊......嗚啊......”

皇帝逗弄繈褓中的十三郎，滿臉慈愛，語調輕柔，“十三郎，我是你爹，你咋哭了？”

這樣的小娃娃，有奶就是娘，有爹能頂啥用？

李宥不禁接話道：“四兄，十三郎定是餓了，或是尿了，不如叫執事抱回內室去照顧。”

女執事把十三郎抱走了，皇帝的目光一直追隨著。

李宥提醒道：“四兄，該去奉先殿祭祖了。”

“七郎，你不說這話，我都忘到九霄雲外了！十三郎出生了，頭一樁事就得告訴先人們。眼下，咱們速速去也不遲。”

待正殿的腳步聲漸遠，偏殿的嬪妃們才緩了一口氣。

孟寶林道：“皇後娘娘已生下十三郎，咱們還愣在這兒幹甚？進去給皇後娘娘道喜啊。”

“皇後娘娘生完孩子，定是疲憊不已，咱們這麼多人去，恐怕攪得皇後娘娘不得安生。”孫婕妤婉言勸道。

“咱們去看望皇後娘娘，一來道喜，二來是看看皇後娘娘什麼模樣，以示關心，怎麼叫攪得皇後娘娘不得安生？”

孟寶林雖是低層嬪妃，但衝著比她妃位高的孫婕妤毫不客氣，就差把“不會說話就別說話”幾個字給講出來。

上了年紀的女執事出來，一臉鄭重地宣布：“各位娘娘，皇後娘娘已曉得大家的好意，因皇後娘娘產後疲累，剛吃了點東西，這會兒隻想好好睡上一覺。還請各位娘娘吃了這碗醪糟枸杞紅棗湯，便回去歇著。等以後皇後娘娘緩了過來，大家再來請安也不遲。”

“多謝皇後娘娘。”

眾妃嬪齊聲道謝，紛紛用了醪糟枸杞紅棗湯，再三五成群地離去。

小宮女們收拾碗勺，穆與棠也幫著收了，與柳尚食一道回尚食局。

“皇後娘娘身體虧空，須得好好補補，藥食同源，司膳房和司藥房須得通力協作，在飲食與藥補上協同一致，讓皇後娘娘盡快恢複元氣。”

司膳房和司藥房的宮女們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柳尚食繼續吩咐：“聖人極為看重十三郎，特命兩個奶媽照顧。奶媽喂奶勤，易餓，除了一日三餐，上午和下午還得送點心，務必做到頓頓有湯湯水水的東西，好讓奶媽下奶，十三郎才能吃得白白胖胖的。你們都聽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