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再下樓的時候,父母已經出門上班了。
客廳茶幾上放著一張卡片,她好奇地看了一眼,上麵寫著“世隱餐廳”這幾個字。
看來這就是念京生約父母晚上吃飯的地方,她撇了撇嘴,“我才不去呢。”緊接著,她趕忙收拾了一番,今天晚上要給秦天慶生,她得去蛋糕店訂蛋糕了。
方源下樓剛走到小區裏,遠遠就看見了一張熟悉不過的臉。不禁心裏暗自叫罵,真是喝涼水塞牙,穿道袍撞鬼啊,大白天居然遇見念京生。她假裝自己沒看見他,低垂著腦袋加快步子趕緊走。
念京生也看見了方源,重溫往昔的歲月令他百感交集。他沒有太多時間去追溯過去,這次的任務任重道遠,若是不能找出真凶,所有人的命運都將堪憂,方源更不會像上一次那麼“好運”了。他默默地注視著她,看著她快速行走對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樣,不禁暗自發笑,“又回到了以前這幅老鼠見了貓的樣子。”
他索性走到她的麵前,故意攔住了她的去路。
方源這才發現自己麵前出現了一雙男式皮鞋,這才不得不抬頭看他。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念京生一直在等她先跟自己打招呼,估且當作是意識穿越者的 “特權”吧。
方源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你來幹嘛?”
“回家啊。”
也是。方源這才想起,這哥們住在自己家隔壁呢。她又端詳起他這身行頭,真是一絲不苟啊。念京生從小有些強迫症,比如花瓶必須得放在桌子1/3處,被子會疊得又方又正,擠牙膏一定得從尾部擠。這哥們沒事喜歡給她科普各種常識,諸如燒水壺裏的水垢是碳酸鈣和氫氧化鎂,書法家用的墨汁為什麼不褪色,還會大半夜跑來她家,為的就是向她解釋為什麼碳在常溫下化學性質穩定。
方源想起當年被他支配的恐懼,就打起寒戰。
“去哪?”他眼神犀利地盯著她。
“去......”她剛要回答,不過礙於自己也是要麵子的人,“幹嘛告訴你?”
“我送你。”他的語氣格外堅決。
她連連擺著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坐公交去挺方便的。”
“這麼怕我?”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哪有?我就是不喜歡麻煩別人。”她嘴硬著。
“沒事。我不怕麻煩。”不由分說,念京生便拉著她朝著停車的方向走去,徑直坐進駕駛室,發動了車子,見方源還站在車外,他打開車窗,用命令的口吻對她說:“愣著幹嘛,上車。”
方源鬼使神差地乖乖上車,係好安全帶後,心想:“完了,上了賊船。”又不斷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
汽車緩緩駛出小區,兩人都沒有吱聲。念京生用餘光掃了她一眼,冷聲笑了笑。
這個不屑的表情卻被方源捕捉到,質問他:“你笑什麼?”
“笑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方源反唇相譏,“我記得你當年不是要去美國念書的嗎?後來突然不去了,是不是因為沒考上啊?”
念京生倒也不含糊,“聽你這口氣,這是打算繼承家業?”
“你......”方源自認為自己吵架功力尚可,可是在念京生的麵前,不但智商被他碾壓,就連辯論反應都沒他快。
念京生一臉輕鬆的模樣,順著車子裏音樂的節拍哼著歌。
她看著他又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冷聲問了句:“好端端的幹嘛請我爸媽吃飯?”
念京生想起自己一早給方儲打過電話,他特意約了這對夫婦晚上8點見麵。
方源見念京生沒有說話,又低聲來了一句:“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念京生輕聲笑了笑,“還真把自己當家禽了?”
方源愕然望著他,尋思著這哥們是不是一大早趴在她家門口偷聽來著。不過看他這衣冠楚楚人模狗樣的,不像是聽牆根的人啊。
“可我也不是當鳳凰的料。”方源扭過頭對念京生說道:“京生哥,你這麼高的智商,這麼好的基因,可千萬別被我糟蹋了。”
念京生極力克製自己不笑出聲來,他問方源:“你知道我喜歡你哪一點嗎?”
“哪點?”
“有自知之明。”
方源聽出對方拐著彎抹著角罵自己呢,氣急道:“你知道我討厭你哪一點嗎?”
“哪點?”
“所有點。”
“意料之中。”念京生的表情如水般平靜,“不過,我想知道原因。”
“很簡單,在你的偉大襯托之下,我就像智商長期欠費似的。”
他這才明白緣由,喃喃著:“原來是這樣。”
“再說了,你不也一樣討厭我嗎?”她又自顧自嘟囔了一句。
“誰說我討厭你了?”
方源以為自己得了幻聽,她緩緩轉過頭望著他,她這才發現他高挺的鼻梁顯得他的側臉線條分明。她沒皮沒臉問道:“那你......總不會喜歡我吧?”雖然這麼說有些怪怪的,但還是得問個清楚明白。
“喜歡啊。”
方源被他的話驚呆了,嘴巴張張合合,卻一個音也發不出來。她愣了幾秒,才緩過神來。“就因為我有自知之明?”
“還喜歡你笨。”他回答得幹脆利索。
“耍我呢?”
兩人正鬥著嘴,方源看見了蛋糕店的位置,指揮著念京生在這裏停車,“我到了,把我放這裏就行了。”
念京生有些不放心,叮囑道:“早點回,別忘了晚上一起吃飯。”
方源不屑地撇撇嘴,“看我心情。”話畢,下車後徑直走進了街角那家蛋糕店。
與此同時,延霖科技的會議室裏,正在進行一場緊張萬分的匿名投票。這是一場關於 “意識穿越”實驗項目是否終止的投票。這項實驗研究是公司目前耗時最久投入資金最大的一項研究,而且由教授親自帶隊。這場投票最終的結果,無形中也會影響延霖科技未來的走向。
這場投票由教授發起。由於在實驗過程中出現了差錯,造成了無可挽回的悲劇,他主張終止這項研究。然而,他的提議卻遭到了眾人的強烈反對,盡管自己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但是考慮到這項研究彙聚了所有人的心血,就連他自己也把整個人生奉獻上了。他痛定思痛,決定召集項目組核心成員進行這場投票。
教授緩緩從會議桌前站了起來,環視一周,仔細打量著項目組的核心成員。坐在左右兩邊的是他的兩名合夥人,熊燚和陸迅。這兩人一直意見相左,考慮到投入產出,實現營收的熊燚堅持繼續研究,畢竟公司連年虧損,若是將來沒有核心技術投入市場,公司岌岌可危。而陸迅考慮的是一旦麵臨市場,公司後續該如何發展,畢竟公司曾向外揚言可以通過科技手術打破時間的限製,通過意識穿越讓人可以回到過去的任何時候。然而,實驗階段的失敗給了他們沉痛一擊。
另外參與這場投票的是他手下的幾名研究員,教授相信他們才是最有資格決定這項研究的去留。其中就有自己得力助手柏常恩,自己提拔的女研究員白雲,還有自己的學生項北。至於另外一名空蕩蕩的位置,原本是留給念京生的......這是他最得意的學生,隻不過這名學生總是跟他這個老師對著幹。
這些人對於這項計劃是否投入市場也各持己見,誰也不想看見自己的心血付諸東流。而另一方麵又對這項研究心存隱憂,甚至就連教授自己,站在投票箱前,也不得不問一問,還需要再堅持嗎?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研究這項計劃到底是對是錯。
最終提出終止研究,更多也是出於無奈。
教授清了清嗓子,“各位,今天的投票結果會決定很多人的命運,包括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所以,我希望大家謹慎投票。”
這句話是對所有人說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隨著投票箱即將打開,整個會議室的緊張程度讓人窒息,就連空氣都要凝固了。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等待最終結果。然而,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這場匿名投票的結果十分焦灼,在場的6人出現了平票。
同樣持暫緩意見的陸迅趁機提出:“教授,既然今天非要出一個結果,那就讓念京生也參與這項投票吧,他也是我們其中的一員,現在也隻有他能投出這關鍵性的一票。”
隻聽見熊燚反駁道:“這個恐怕不妥吧?念京生已經退出了這個項目,現在讓他來恐怕不合適吧?”
陸迅爭取道:“念京生是實實在在參與了這項研究的人,讓他來決定這項研究最終的命運,有什麼不妥的?”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吵起來。教授清了清嗓子,問道:“這樣,想讓念京生參與投票的舉手。”
教授逐一打量著在場的人,視線所到之處,他們先是一陣遲疑,接著一個接著一個的舉起了手。教授最後看了熊燚一眼,熊燚滿臉不悅,最後也勉強舉了手。
教授做出了決定,轉頭對項北說:“馬上叫念京生來趟會議室。”
項北吱唔著,心裏琢磨著,“京生啊京生,也活該你倒黴,大晚上把活幹了沒人看見,大白天翹班人盡皆知......”
“快去啊,等什麼呢?”陸迅緊盯著他,催促道。
“他......今天沒來公司,那我現在給他打電話?”
教授命令道,“讓他半小時內出現在我麵前!”
項北趕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