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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記憶初始記憶
賀木蘭子

第3章

醫生再次對方源的腦部做了係統的檢查,但從醫生冷峻的表情中,方源感覺自己的狀況不容樂觀,等待診斷結果的過程就像在等待宣判死亡一樣煎熬。

院長細致地將檢查結果告訴她,“你記憶的缺失是因為大腦衝擊腦震蕩和腦部外傷所致。我們的大腦主管記憶的活動,包括了記憶和反饋,當大腦遭到衝擊後,反饋機製也就消失了。你還記得車禍的一些零星片段,但是卻不能整合成完整的信息,就是因為大腦功能處於紊亂狀態。”

方源顯然對這個診斷結果並不滿意,她問道:“可是不僅僅是車禍當天的記憶缺失,而是去年七月發生的所有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院長向她解釋道:“近期記憶力的喪失,是臨床上最常見的。反而遠期記憶力,比如你的名字、你的朋友、你的家人這些不斷重複的信息是不會造成失憶的。”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恢複記憶?”

“不好說。考慮到你的腦神經受損的嚴重程度,可能需要幾年,或許十幾年......”

方源痛苦地閉上眼睛,她努力讓自己回想起點什麼來,隻要是關於去年七月發生的任何事情都可以,還是一無所獲。

“那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快點恢複記憶嗎?幾年,十幾年對我來說太久了。”

院長微微搖了搖頭,“腦部失憶在目前來說還沒有什麼好的治療方式,不過可以讓家人多多陪伴,或者去一些你以前經常去的地方,做一些以前經常做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刺激恢複......”

馮小晚愣了愣,去以前去的地方,去以前做的事。隻有她知道,那個被方源遺忘的七月,是一個彌散著死亡的七月。等緩過神來,馮小晚發現院長已經大步離開了病房,便趕忙追了出去,“院長......”她猶豫著,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她的潛意識不願意麵對那段過去,自動把這段記憶屏蔽了?”

“不排除這種可能。”院長拍了拍馮小晚的肩膀,“好好照顧她吧。”

馮小晚若有所思地返回病房,發現病床空空如也,被拔掉的吊瓶滴在了地上......她慌了,真怕方源會做出什麼傻事。馮小晚去過車禍的現場,雲溪路是一條崎嶇的盤山公路,呈螺旋狀,一旁緊挨著山崖,而另一旁便是懸崖峭壁。平日裏駕駛技術不錯的人上那條路都會謹慎萬分,而方源卻選擇在那個雨夜急馳在那條危險的路段......她冷汗都快要冒出來了,大聲喊著方源的名字。

“在這呢。”方源回應著。

馮小晚順著聲音,發現方源正站在洗手間裏,這才稍稍安心下來。

方源伸手洗了洗手,水有些溫熱,她想起這是夏天,水管裏的水總是要比其他季節要熱一點。從鏡子中她終於看見了自己頭纏紗布的模樣,這樣子看上去蠢極了。她小心翼翼地解了下來,用手輕輕摸了摸腦袋上的傷口,應該已經結痂了,摸上去並不疼。

馮小晚注意著方源的動作,想要製止她:“你......這還沒痊愈呢。”

方源像個沒事人一樣,把毛巾遞給馮小晚:“幫我清洗一下後腦勺,我感覺自己快臭死了。”

馮小晚無奈,隻好接過毛巾,小心翼翼幫她清洗後,又用幹淨的紗布幫她把傷口重新包好。一切完成後,將她扶到了沙發上坐著。

“小晚,你一會幫我辦理一下出院手續吧。”她突然道。

“你瘋了?”馮小晚用一副不可理喻的眼神看著她。

“我得回自己家住,這樣才能快點找回記憶。”她的語氣很堅決。

馮小晚的語氣緩和下來,輕聲道:“可是你的傷還沒好呢,我們可以讓院長再想想辦法......”

“他們壓根就沒有辦法,不是嗎?”方源打斷了馮小晚的話,“我必須要搞清楚七月到底發生了什麼。”

馮小晚小心應對著,“源源,你聽我說,在這個時候失去記憶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方源不解地望著她,“你覺得失憶對我來說是好事?”

馮小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說服方源,她緩了許久,喃喃道:“你以前很愛笑的,可是在那之後,你就再也不會笑了,甚至出現了嚴重的自殺傾向,後來,我們不得不帶你去看心理醫生。這些,你統統都不記得了嗎?”

方源怔了怔,輕輕搖了搖頭。

“也許......你找回了記憶,會比現在還要痛苦......”

“小晚,謝謝你。”她擠出了一個笑臉,笑得很僵硬,像是明顯對著鏡子反複練習過似的。“所以,你覺得我的車禍並不是意外?”

馮小晚沒有回答,但心裏已然是默認。

“如果我告訴你,其實那天晚上是有人要置我於死地呢?”

馮小晚愣在當場,不知該說些什麼,一股寒意湧了上來,訝然道,“什麼......意思?”

“隻是一些很零星的片段,我隻有找回全部的記憶,才能知道真相。”

“那你都想起什麼來了?”

方源卻撇開話題:“你先幫我辦理出院手續吧。”

方源回到闊別一年的家,這種感覺即熟悉也陌生。

這是一套普通的兩層loft結構房子,所有家居陳列還是以前的模樣。她進門時放鑰匙的小玩偶還在,客廳和餐廳緊挨著,平日爸爸就坐在客廳裏聽聽財經新聞,喝喝茶。這麼多年過去了,很多鄰居相繼搬進了旁邊新蓋的樓盤小區裏,不過父母是念舊的人,一家三口一直居住至今。

她又朝著廚房走去,以前總能看見媽媽忙碌的身影。媽媽總是說,“世間事,不過一日三餐”。父母的臥室在一樓,而她的房間則在二樓。

每天早晨隻要她賴床,遠遠就可以聽見媽媽蹬蹬蹬上樓的聲音。

方源順著樓梯來到自己的房間,一切沒有變,還是老樣子。書架上擺放著這些年她買來的書,而這些書她並沒有讀過,隻是羨慕隔壁的念京生一副博覽群書的模樣。雖然她不看愛書,但是喜歡買書,總覺得隻要把書放在案頭,自己就能離這些偉大的智慧,廣博的知識近一些。盡管這些書永遠被擺放在書架上當成陳列品。書架旁擺放著一個花瓶,裏麵放著的是盛夏的蓮葉、荷花還有蓮蓬。爸爸知道她喜歡蓮,專門買來送給她的,雖然爸爸對她嚴苛,其實心裏很疼她。隻不過一年過去了,荷花早已枯萎毫無生機。

書桌上還放著一本翻了一半的小說,在看書這件事情上,方源一直都半途而廢。旁邊放著的是她的筆記本電腦,她實在受不了爸爸媽媽兩人坐在客廳裏看電視,為了要看哪檔節目兩個人爭得麵紅耳赤,不過回回都是媽媽贏了。平日裏,方源就是靠這台電腦看劇玩遊戲和朋友們視頻聊天。

方源推開衣櫃,裏麵整齊地疊放著她平日裏愛穿的衣服,其中有不少衣服都是和媽媽一起逛街買的。梳妝台是18歲那年媽媽買給她的禮物,雖然爸爸不喜歡她化妝,覺得女孩子應該好好學習,至於外表不過是錦上添花。可是媽媽告訴她,女孩子愛美並沒有什麼錯,這是天性使然。她的第一支口紅也是媽媽陪她去挑的。一想起這些,她的眼睛又變得紅通通的。

馮小晚就坐在方源家的客廳裏,她知道方源需要一個人好好靜靜。她此時坐著的位置正是方源的爸爸方儲以前常坐的位置,而手裏捧的這本財經雜誌也是方儲以前經常看的。

就在這個時候,馮小晚的手機響了。她警惕地往樓上看了一眼,發現方源還呆愣著坐在房間裏發呆,便快速地接起電話,壓低了聲音:“到底要跟你說多少次,她已經失憶了。”

“警察是不是已經找過她了?”對方問道。

“是。”

“聊了什麼?”

“到底要我跟你說多少次,她已經失憶了。”馮小晚沒好氣道。不知不覺提高了嗓門,又趕忙壓低音量,“總不能讓我直接去問她凶手吧?這種時候,我可問不出口......”

“如果你不能確定她到底想起了什麼,我就用我的辦法。”對方的態度冰冷決絕。

電話中兩人正處於僵持之中,馮小晚聽見了身後的動靜,轉頭的時候看見方源就站在樓梯上盯著自己。

馮小晚下意識地趕忙掛了電話,臉色略顯尷尬,但還是很快朝她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忙問道:“回到自己家,有沒有想起什麼來?”

方源輕輕地歎了口氣,緩緩地走下樓,“想起了很多......”

馮小晚心裏咯噔了一下,直直盯著她:“那你都想起什麼了?”

方源依舊耷拉著腦袋,臉上的表情也是木木的。

馮小晚不動聲色地繼續看著她,注意到她的表情跟之前沒有什麼變化,輕聲道:“是不是關於那段記憶,還是沒有頭緒?”

方源故作輕鬆,轉頭問馮小晚,“想喝點什麼,coffee or tea?”話畢,便徑直走向廚房,準備去拿茶包。

“還是我來吧。”馮小晚上前幫忙。

“醫生不是說,讓我做些以前常做的事,沒準能想起什麼來。”方源一邊往熱水壺裏裝著水,又解開茶包,緩緩道,“我以前經常在家煮茶、煮咖啡,主要是我爸媽是兩種曲風,一個聽巴赫,一個聽昆曲。一個嗜茶如命,一個隻愛咖啡,你說這兩種性格截然相反的人,是怎麼生活在一起的?可你別說,他倆教訓起我來,一個唱白臉,一個扮黑臉,配合得那叫一個默契......”

方源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很輕鬆,可還是崩不住了,說著說著聲音變得哽咽起來。雖然她忘記了一些事情,可是想到父母離世一年,她的心就像千刀萬剮似的疼。

她想爸爸媽媽。很想。可這一世,她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馮小晚望著早已哭紅了眼的方源,心裏特別不是滋味,伸手替她擦去眼淚,“別哭,你還有我,還有秦天,還有很多關心你的人。”

方源呢喃著,“我哭了嗎?沒有吧?”她用手摸了摸滾燙的臉,上麵全是淚水。平靜了一會,又突然問馮小晚:“小晚,如果有一天,我發現自己就是凶手,該怎麼辦?”

馮小晚眼睛瞪得圓圓的,強壓著驚恐,難道剛才那通電話被她聽見了?

她又用袖子擦了把臉,“我就是隨口一問,我想那個月一定還發生了什麼特別恐怖的事情,不然我為什麼偏偏會忘記那個月發生的事。”

“哪裏還有什麼特別恐怖的事......”馮小晚吱唔著。

“其實我都聽見了。”方源說道。

馮小晚的身子繃得緊緊的,她剛要開口解釋什麼,隻聽見方源淡淡道,“我聽見你跑出去問院長,或許正如你說的那樣,是我的潛意識不願意麵對那段過去,自動把這段記憶屏蔽了。”

馮小晚聽見前半段話的時候,心都已經提到嗓子眼了,但聽後半句的時候,心裏的石頭才稍稍放下。

方源在儲櫃裏找出茶包,茶包都是2022年的,她把過期的茶包扔進了垃圾桶裏。

茶包可以扔掉,可是過期的記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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