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雨後的氣息十分幹淨，半開的垂花窗下安置一方美人榻，陸明玉慵懶的靠著攢金絲軟枕，手裏捧著一本兵書，莫名的，脊背竄起一陣涼意，她抖了抖身子，低咳幾聲。

靈犀掀起珠簾走了進來，陸明玉懨懨的，整個人好似被抽幹了靈氣似的，活脫脫一個空寡的木偶。靈犀有些心疼，與她說起話來，“奴婢聽說街上新開了一家胭脂鋪，小姐可要去瞧瞧？”

陸明玉笑著搖頭，“你何時見我擦過那些東西。”

這些女子的東西距離她實在太過遙遠，陸明玉上一世許久不曾穿過女裝，整日與敵人廝殺，說起來，倒是十分可悲。

靈犀繼續說道，“小姐芳華年歲，卻成日裏不施粉黛，與兵書為伴，哪裏還像一個女子，小姐模樣端莊，若是打扮起來，一定不必其他貴女差。”

“是嗎？”陸明玉的手很白，十指纖細如蔥，一點點撫摸上自己的麵容，嘴角揚起一抹淡笑，“那日我在宮中聽聞陸家姑娘生的極美，我從未見過她，不知她的容貌如何？”

“陸家姑娘？小姐說的可是明珠小姐？說起來小姐與明珠小姐的姓名十分相似，好似姐妹一般呢。”靈犀並未多想，笑吟吟的說道，“奴婢見過幾次，明珠姑娘容貌俏麗，也是一等一的好，隻是眉眼間算計太重，奴婢不喜歡，故而不覺得她有何處比得上小姐。”

靈犀的話三分真三分假，陸明珠與她不同，從小養尊處優，加上陸夫人工於心計，打從陸明珠懂事後，便日日教導她愛惜自己的容貌，好替自己尋得一位好夫婿，陸琛又是極為寵愛這個女兒，自然好的東西都給她。一身數不完的珠玉翠簪，襯得那容貌格外嬌嫩可人。

陸明玉想起陸明珠那張臉就覺得惡心，雙手猛然一收，笑意盡收，將兵書放在一旁，“不是說新開了一家胭脂鋪嗎，去看看。”

靈犀忙應下，與陸明玉一同出了府，暗處，一抹身影立刻跟上......

長街人流密集，靈犀與陸明玉好不容易擠進去買了兩盒胭脂，才出了門，就被一人狠狠一撞，手裏的胭脂掉在地上滾了一個圈，描彩的盒子散開，裏麵的胭脂膏子掉出來一半，被人踩的細碎。

“啊，胭脂掉了......”靈犀心痛的看著逐漸消失在鞋底下的胭脂，一臉哀怨的在人群中搜尋罪魁禍首。

男子穿了一身銀白色錦袍，胸前繡著大片的祥雲密紋，相貌俊秀，一雙深幽的眸子染著笑意，整個人生的極為溫潤，手持一把折扇，一身貴氣，好一個如玉的翩翩公子。

靈犀多看了他兩眼，目光落在他腰上的玉佩，急忙收回視線，欠了欠身，行了一禮，伸手拉了拉身邊的陸明玉，小聲提醒，“小姐，是位貴人，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靈犀不認得，陸明玉可熟的很，這個男人的麵容可時時刻刻印在她腦海中，恨不得抽了他的筋，喝了他的血！

宇文昊早已知曉陸明玉不喜自己，在她眼中看見如此濃鬱的恨意時，他還是一愣，不知自己究竟何處得罪了她。笑意停在嘴角，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陸明玉冷漠的繞過他，宇文昊才回神，一把拉住她。

“放開！”陸明玉抬手，緊抿雙唇，作勢要衝著他的手腕劈下去，宇文昊眼疾手快，閃身躲開。

白衣翩翩，宇文昊笑著說，“陸小姐可是心疼胭脂？是在下的過錯，不小心撞上了小姐，若是小姐不嫌棄，在下請小姐去茶樓一敘，就當賠罪可好？”

他故作溫和的模樣落在陸明玉眼中不過是披著羊皮的狼，一張人皮下藏著無比惡心醜陋的內心。

陸明玉勾起嘴角，笑意緩緩綻開，她的嗓音極輕，上揚的語調頗為有些貓兒饜足的癢意，可吐出的字眼確實如此的冷漠，“既然公子摔了我的胭脂，那重新賠我便好，不必尋借口來糾纏，還是說公子不懷好意，有其他心思。”

“我當真隻是覺得對不住姑娘，再者，我與姑娘見過幾麵，卻互不相識，不如姑娘賞個顏麵，與在下......”宇文昊拿出自己最擅長的笑容，準備迷惑她，可陸明玉根本不搭理他，瞥了他一眼，便移開視線。

言語一畢，她掃了一圈，隨手拉過一個等了許久的姑娘，指著宇文昊說道，“這位公子要給你買兩盒胭脂，你跟著他，別被人流衝散了。”

姑娘一看，一臉羞澀，止不住點頭湊近宇文昊身邊，一個男人攔住了她的去路，隨意掏出一枚銀子丟給她。

“你這是何意？”姑娘不滿的瞥了一眼男人，不屑道，“你以為我缺這點銀子？打發叫花子呢？”

宇文昊輕笑，又拿出一枚銀子，“這些可夠？”

姑娘一見，哼了兩聲，故作矜持的接過兩枚銀子，又衝入人流消失不見。宇文昊厭惡的盯著自己方才被她觸碰過的指尖，臉色難看。

目睹一切的陸明玉嗤笑，真是一個偽君子，她作勢要離開，身邊突然多了幾個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逼近，宇文昊就站在不遠處笑意然然的盯著她。

雙眸一眯，眼中殺氣縈繞，陸明玉雙手緊握，臉色好似萬丈深淵下藏著的寒冰，無比陰冷。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卻沒人注意到他們。

陸明玉突然鬆開手，緊緊拽住靈犀的手，盯著宇文昊，舉起手裏的錢袋，向下一撒，“誰的銀子掉了！”

“哪兒呢？哪兒呢？快！撿銀子了！”人群頓時哄作一團，你推我搡，將幾個男人擠到一邊，陸明玉用力握住靈犀的手，將她從另一邊逃走。

幾個男人還欲追上去，奈何人流太多，根本無暇顧及已經跑遠的陸明玉。

宇文昊臉色陰沉，折扇硬生生斷成兩節，“還不滾回來！”

他死死盯著陸明玉離去的方向，咬牙切齒，“既然你敬酒不吃，別怪本王心狠手辣！”

陸明玉和宇文軒易，都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