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悅冷著一張臉緩緩走了進來。
秦老太太頓時感覺脖子上的傷又開始疼了。
“你,你,你進來幹什麼?”
“當然是......說說二丫的事。”
“說,說什麼,那死丫頭自己摔死了,關我們什麼事。”
他們並不知道秦二丫還活著,心虛下,秦老太太的聲音不自覺的拔高了好幾度,仿佛這個樣子就能更加有底氣了。
秦悅冷笑一聲,隨後轉頭看向一臉慌張的秦二,“真的是她自己摔的嗎?”
秦二膽怯地後退一步,不敢與她對視,結結巴巴地道:“當,當然了,要不然還能怎麼弄的。”
“哦?那好辦,找郎中爺爺來看看就能知道是真是假了。”
秦悅作勢就往外走。
“站住!”
秦二尖聲阻止。
“怎麼?害怕了?”
秦悅回頭看著他。
“我,我......”
秦二隻知道不能讓她去找人,要不然他這輩子就完了,可該怎麼阻止,一時間卻無從下手,額頭上都急出了汗。
“怎麼?也想殺了我?”
秦悅臉帶譏諷地看向他,接著又在其他人的身上掃視了一圈,隨後慢條斯理的將短刀拿在手中把玩,刀刃鋒利,她每一次的翻轉,都讓眾人的心跟著翻個轉,就怕下一秒,刀刃會毫無預兆地劃破他們的喉嚨。
秦悅很滿意他們的反應,看著秦二繼續道:“我給你兩個選擇,一,現在就殺了我,你們的秘密便沒人知道,但是,也得你們真有這個膽量才行;二,在這上麵按下手印,我保證絕對不會將今天的事情說出去。”
對於秦二來說,耍橫時錯手殺人,那是意外,可真的讓他故意殺人,給他一百個膽,他也不敢。
所以,對於他來說,秦悅說的就隻有一個選擇,他疑惑地接過東西。
發現是一張去如廁時用的廁紙,更加不可思議的是,上麵居然還寫了字。
他驚訝地看向秦悅,這個從前怯懦的大女兒,不僅性格變了,何時居然識字了?
秦悅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按下手印,你們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秦二並不識字,自然不會隨意簽字畫押,“這是什麼?”
“和離書。”
秦悅平靜地說。
“什麼?”
這一下,不止秦二發聲了,在場的其他人也都驚住了。
“你,你讓我和你娘和離?”
秦二喊出的話已經破音了,覺得秦悅此刻的行為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不和離也行,那你就等著官差上門吧。”
秦悅不再廢話,轉身就走。
正房裏突然變得很安靜,秦老太太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坐在炕上捶胸頓足地罵了起來,“真是作孽啊,咱們老秦家居然生出了這麼個孽障的東西啊,居然逼著親爹和親娘和離。”
董月娥這時也顧不上額頭上的傷了,連忙道:“奶,你可不能同意啊,要不然被村裏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麼編排咱們家呢。”
她嘴上說的是為了這個家好,其實,是為了她自己。
如果二房真的和離了,以後家裏幹活的人就隻剩下秦大丫了,到時活幹不過來,指定又要落到她身上了。
秦老太太咒罵的聲音更大了,可最終還是邊罵邊催著秦二咬破手指按下手印。
理由很簡單,如果秦二被抓去蹲大牢的話,勢必會牽扯到秦老三,這是絕對不可以的。
當秦二滿心抑鬱地拿著按好手印的和離書從正房出來的時候,就看見秦悅站在院門口,身上還挎著一個包袱,在她的身邊,李玉蓮和秦二丫並排躺在之前被他踹掉的柴房木門上。
秦二連忙快步走近問道:“你這是要幹什麼?”
秦悅不動聲色地將他手中的和離書拿了過來,看見上麵鮮紅的手印後,揣進了懷裏貼身放好。
對於秦二妥協這件事,她一早就算準了,才會早早等在門口。
畢竟,她太了解這一家人的性子了,都是自私自利,欺軟怕硬之人。
想要的東西已經拿到手,她懶得再和這種人多說一句話。
伸手將木門上事先綁上的繩子拉在肩頭,吃力地往門外走。
被這般無視,秦二有氣卻不敢發,憋得一張臉黑紫黑紫的。
“秦大丫,你站住!”
這一次,再次開口的居然是董月娥,她剛一出門就看見秦悅背著包袱要走,這可嚇壞她了。
二房和離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現在卻連最後一個勞力都要走,她不同意。
驚慌地衝過去攔在門前。
“你,你幹什麼去?家裏還那麼多活沒做呢,你可別想偷懶。”
對上秦悅黑漆漆的眼珠子,她也怕,可她更不想再過前兩天那樣的日子,所以,再怕,她都沒有讓開。
秦悅隻得皺眉停下,將那張和離書拿出來,一字一頓道:“黃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從今以後,李玉蓮與秦二和離,秦大丫和秦二丫歸李玉蓮撫養。”
“什麼?”
董月娥沒想到那份和離書中居然有這貓膩,隻感覺雙耳嗡嗡作響,眼前也開始天旋地轉,人作勢往後倒,在她昏迷前的最後一刻,腦海中浮現的就是,完了,她的好日子到頭了。
慢一步的秦老太太和張翠花都沒看倒在地上的董月娥一眼,反而也急衝衝地跑了過去,攔在門口。
秦老太太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瞪著秦悅,“不行,你不能走,你必須留在家裏。”
她心裏還想著要將秦悅賣到吳員外家的事呢。
那可是到手的三兩銀子,如果她離開了這個家,銀子不是就真的飛了嘛。
秦悅一早不僅算準了秦二會同意,也猜到了現在的結果,所以,她之前才隻說了和離的事。
現在字據已經成了,她想走誰都攔不住。
一把推開麵前的人,幽幽道:“字據是秦二自己按的,現在想耍賴,可要好好想想後果。”
說完,拉著木門毫不畏懼地走出了大門,獨留下身後幾人幹瞪眼。
秦悅走的遠了,依舊能聽見秦老太太殺豬般的叫罵聲。
不過,這些都與她們母女沒關係了。
天色徹底黑了下來,秦悅依舊艱難的拉著木門走,很快,在一處大門前停下,上前敲響房門。
半晌後,門內響起動靜。
“唉,來了。”
門吱嘎一聲打開。
裏麵站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她看到秦悅時愣了一下,隨後才笑著道:“是大丫啊,咋這麼晚來啊,是有啥事嗎?”
“裏正大娘,我找裏正伯。”
這婦人叫崔妮子,是秦兆風,也就是裏正的媳婦。
秦悅她們突然離開老秦家,最先要解決的就是住的問題。
而這個事,隻能找村裏的裏正。
崔妮子又是一愣,還沒等她說話,秦兆風的聲音就從後麵傳了過來,“是誰來了啊?”
“啊,是大丫,她找你有事。”
崔妮子忙讓開身。
“啊,是大丫啊,這麼晚有啥事啊?”
秦兆風走上前問道。
“裏正伯,我爹和我娘和離了,你看這會天色也晚了,我們想借村尾那間破草屋住幾晚行不?”
秦悅如實地說出了此行的目的,並且將和離書遞給秦兆風。
“什,什麼?”
秦兆風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當他看到和離書上的內容時,不得不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半晌後才道:“咋這麼大的事,你家裏人都沒人通知我聲呢?這和離書是你三叔寫的?”
老秦家,就秦老三識字。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將這個事情歸在了秦老三身上。
秦悅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挪開了身子,露出身後木門上的人,淒慘的道:“裏正伯,我知道我這個請求很不合理,但是,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我娘和妹妹被我爹打的快死了,要是繼續在這更深露重的夜晚睡上一覺,明日能不能醒過來都成問題了。”
秦兆風和身邊同樣被鎮住的崔妮子這才看到木門上奄奄一息的兩個人。
秦兆風心更是提了起來,這兩人要是真死了,那可是大事,要是被縣太爺知道了,他這個裏正就算不會被罷職,也會被定個管理不當之罪,在心裏暗怪秦二出手沒輕重。
麵上卻急忙問道:“可找秦老郎中看過了?人怎麼樣了?”
秦悅低下頭虛晃的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難過地道:“郎中爺爺看過了,說能不能挺過去,就看這幾日的了。”
秦兆風一聽這話,忙道:“哎呀,既然這樣你還等什麼呢,快帶你娘和妹妹去那茅草屋住下吧。”
“謝謝裏正伯。”
對於秦悅的道謝,秦兆風根本不放在心上,而是叮囑道:“一定要照顧好你娘和妹妹,千萬不能讓她們出事啊。”
甚至還將自家的兩個兒子喊來,讓他們幫著將木門抬去了茅草屋。
秦悅樂得清閑,並沒有拒絕。
她隻是在記憶中有這麼個沒人住的茅草屋印象,以至於,當她第一次親眼看到時,下巴差點沒驚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