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氏一聽紀婉清這麼說，整個人便繃不住了，她想起了她那苦命的妹妹。

周氏和妹妹秀珠差了三歲，都是周貨郎走村串戶賣東西時，在路邊撿到的棄嬰。

周貨郎是外來戶，父母早逝，家貧，到了四十歲還沒娶上媳婦，撿來的兩個孩子便被他當做了自己的孩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嚶嚶啼哭的嬰孩，也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這些年，為了養大兩個孩子，周貨郎肩挑重擔，搖鼓叫賣，從不知疲倦，老了卻落了一身病。

周氏先嫁了人，生了孩子，可秀珠卻說，她不嫁人了，她要給爹養老。

就在那麼個尋常的日子裏，秀珠為了多采些蘑菇去集市上賣錢，便往山裏走得深了點，誰知道卻遇到了熊瞎子......

找到秀珠的時候，地上已經是一片狼藉、慘不忍睹，那樣如花似玉的姑娘家，竟連個全屍都沒留下。

秀珠死後，沒過多久，周貨郎也跟著鬱鬱而終了。

想到傷心處，周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都怪自己沒用，不然秀珠和爹怎麼會那麼早死？

“娘，您別傷心了，我那夢裏，秀珠姨身披彩霞，腳踏浮雲，她說，她原是菩薩座下的童女，這一世是來報恩的，隻可惜菩薩那裏出了點事，便提前召她回去了。

不過，她念在與您有一段緣分，不忍看到您出事，便托夢給我，讓我一定要記清楚了，務必告訴您這一切！”

紀婉清有些心虛，希望這個善意的謊言能讓周氏釋懷吧。

周氏聽了果然愣住了，不過轉頭卻又嗔怪道，“你這孩子，菩薩法力無邊，能出什麼事？淨說胡話。”

紀婉清心中一喜，盡管周氏嘴還硬著，可明顯是信了大半，她抱住周氏的胳膊撒嬌道，“娘，菩薩每日普度眾生，忙著呢，偶爾忙中出亂也正常嘛，您說是不是？”

瞧瞧，她不就是那個“亂”嗎？一覺醒來就穿越了！

周氏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不再說話，紀婉清立刻乘勝追擊，把一家人都叫到身邊，麵色鄭重：

“爹娘，夢裏，秀珠姨告訴我，半個月後，蠻子有兩隻騎兵小隊會突襲這片村落，現在這一切還沒來得及發生，跟咱們也沒什麼關係，重點是，咱們得提前跑路了！

這批人隻是蠻族對大昌國的試探，不久後便會大舉入侵，北域十八州接連淪陷，若是再不走，恐怕到時候也會被蠻子的騎兵追上......”

周氏和紀元平的腦子一片空白，他們的祖祖輩輩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了兩百多年，從未想過，有一天還要背井離鄉。

“婉清，我們可不可以......”紀元平囁嚅著嘴唇，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不可以！躲山裏不行，沒吃沒喝的，保不準遇到熊瞎子狼群，更是十死無生；提前去官府彙報消息，也不行，爹您還記得我是怎麼被何家趕出去的嗎？人家會把咱們當成瘋子的！

爹啊，什麼路我都仔細想過了，咱們現在除了趕緊跑路，就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紀婉清眼神堅定，她知道這事一時很難讓人接受，可她必須徹底打破爹娘的一切幻想。

“可是姐，”紀婉荷兩手一攤，眉頭緊蹙，“咱們什麼都沒有，沒有米糧、沒有鍋，也沒有銀錢，就幾身衣裳，兩套被褥，這麼上路能走多遠呢？”

“是啊，婉清，是不是太倉促了？要不要回村裏同大家商量商量？”

紀元平麵帶憂色，內心掙紮不已，才分的家，爹娘那副冷酷無情的模樣還曆曆在目，可他們畢竟生養了自己，自己能這麼一走了之嗎，好歹得通個信吧？

紀婉清歎了口氣，她爹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我們今晚半夜就走，出發前跟裏正叔通個氣兒吧，這件事比起從我們口中說出去，還是裏正更能讓人信服，他們信不信，就不是我們能管的了。”

該做的都做了，他們問心無愧，“至於米糧和銀錢嘛，去何家借點吧。”

“何家？！”一家人都瞪大了眼睛，何家是富戶沒錯，可她怎麼就篤定何家會借呢？更別提他們之間還是那樣尷尬的關係。

紀婉清淡定地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何家。”

開完家庭會議後，周氏和紀元平便忙活開了。

雖然大女兒嘴上說得信誓旦旦，可他們還是想不明白，要怎麼向何家借東西，還是在譚家老宅子找找可以用得上的物件吧。

婉荷拿了個破籃子，在院子裏挖起了野菜，平日裏村裏人都傳這裏鬧鬼，無人敢進來，誰知道院子裏竟有這麼多野菜，真是便宜自己了！

趁著身邊沒人，紀婉清又偷摸進了空間，就著石井裏的水吃了藥，她感覺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已經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

難道，這一切都歸功於井水嗎？她有些想不明白，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原主與何家之間的事，看似過去了，可她心底的坎還沒過呢。

隻因原主說了幾句不討喜的話，就被活活打死，拋屍荒野。

原主尚未跟何家簽賣身契，何家便如此囂張霸道，視人命如草芥，可見對家裏那些奴仆更是慘無人道了，這些年，後山怕是添了不少枉死的冤魂，不教訓一下實在難消心頭之恨！

終於挨到了晚上，夜幕下，小河村村後的林子裏，四道身影緊挨在一起。

“婉清，你確定要進去嗎？”紀元平緊了緊手中的熄滅的火把，這洞口雜草叢生，難保不會有什麼蛇蟲鼠蟻，大女兒說要去何家借糧，怎麼帶他們拐到這地方來了？

“哎呀爹，你們跟在我後頭就行了！”紀婉清接過紀元平手中的火把，率先進了洞。

洞口處極其狹窄，隻能勉強通過一人，可往裏再多走幾步，便寬敞了許多。

紀婉清點燃火把，在洞內踅摸了一會兒，便找準一個角落，伸手撣了撣地麵厚重的灰塵，一張四四方方的門竟然就這麼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姐，這、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