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人人側目。
群臣的嘩然聲立即停止。
自昨日起,朱慈炯便殺伐無數。
戰場上,死於朱慈炯之手的李闖軍數以萬計。
單單是在朝堂中,皇帝已經殺了數十人。
此時,這位從天而降的於謙於少保,居然還敢出言反對!
朱慈炯一愣,厲聲問道:“於愛卿有何話要說?”
於謙凜然不懼,高聲說道:“臣亦佩服魏學士的風骨,一句‘臨難須從容’足以名垂千古!”
“但內閣乃國之要職,魏學士無從政經驗,驟然提拔至此,臣以為不妥!”
朱慈炯原本緊皺的眉頭緩緩展開。
他大笑說道:“於愛卿所言甚是,方才是朕孟浪了。既如此,便讓魏學士做內史,如何?”
於謙淡然點頭:“皇帝英明!”
台下眾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能聽臣言,便說明皇帝不是隻知殺戮的無道昏君!
朱慈炯點頭說道:“憲宗時,於愛卿被複官,追贈為特進光祿大夫、柱國、太傅,諡號肅湣。”
“今日,朕將諡號收回。其餘稱號,一應照例!且讓於謙領當朝首輔、兼兵部尚書!”
眾臣再次大嘩。
“追贈”,自然是皇帝賜給逝去大臣的名譽。所謂“千金買馬骨”,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可如今死者複生,皇帝把之前的追贈不打折扣地給於謙。
眾人心中有些古怪,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
於謙拜倒在地,緩緩說道:“自我朝仁宗後,太傅一職便隻是追贈的稱號。臣惶恐,不敢奉詔。”
朱慈炯不悅說道:“此事朕已經決定!既然愛卿不同意魏學士入閣之言,朕采納。”
“如今朕說封賞合情合理,愛卿如何能不聽?”
於謙抬起頭。
他突然明白,朱慈炯為何要過分提拔庶吉士魏學濂。
——為的便是在此時堵住自己的口。
一時間,於謙啞口無言,隻得低頭領命。
朱慈炯哈哈大笑。
他無視眾臣的嘩然,大手一揮,淡然說道:“今日登基大典暫且至此,有事明日再奏!”
“吾皇萬歲萬萬歲!”
此時已經接近午時,眾位大臣或是帶著劫後餘生的喜悅,或是帶著對未來大明的希翼,走出皇城。
路過午門。
看著午門外已經身首分離的屍體,已經是堆積如山。
他們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低頭、快步、走出這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
皇極殿中。
朱慈炯高坐在龍椅之上,看著台下的兩人。
朱由檢和於謙。
殿外,侍立著王承恩和一名司禮監太監。
朱慈炯緩緩開口問道:“父皇今日所言,唐太宗李世民之事,可是意有所指?”
朱由檢臉上浮現惶恐之色,連忙說道:“炯兒,你聽朕......”
朱慈炯打斷他的話,淡淡說道:“如今朕是天子!”
“陛下!”朱由檢別扭地回答道,“此詔書乃是王承恩代筆......”
門口的王承恩渾身一抖。
“哈哈哈”
朱慈炯哈哈大笑。
“父皇啊父皇,你登基十七年,諸事皆由旁人代做,諸事皆是他人之錯!”
“父皇曾經憤而怒言:‘滿殿皆是可殺之人’。”
“不知父皇有沒有想過,自己當時也是殿中一員?!”
“如今,一道詔書,你是想把身邊最後一個忠貞不二的太監殺了嗎?!”
朱由檢渾身一僵。
“王承恩!”朱慈炯高聲喊道。
門口的王承恩幾步跨前,跪地說道:“奴才該死!”
朱慈炯淡淡說道:“你自然該死!”
王承恩連連叩頭。
朱慈炯繼續說道:“即便你是刑餘之人,但既身在內廷,便該勸諫皇帝該虛心納諫、責無旁貸。”
“而你卻一味地唯唯諾諾,成何體統!”
“朕今日不與你計較。曹化淳已死,今日便由你任宮中首領太監一職。”
“好好做事,若有半分懈怠,朕舊賬新賬跟你一起算!”
王承恩跪地連連磕頭,聲音哽咽:“謝主隆恩!”
他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沒想到新皇帝非但沒有殺他,反而將他提拔至首領太監。
一時間,他痛哭流涕。
朱由檢麵色鐵青地看著王承恩。
他如何不明白,自己的三兒子是在借王承恩敲打自己。
他歎一口氣,低聲說道:“皇帝陛下,此事確實是為父的錯。”
朱慈炯緩緩點頭:“父皇能主動承認過錯,已經是難得一見。若無旁事,便回定王府吧。”
朱由檢麵色一僵。
定王府乃是朱慈炯的住處。一句話將他攆出皇宮,其意味不言自明。
他緩緩說道:“也好。”
說完向皇極殿門口走去。
身影落寞,且惶然。
王承恩快走幾步,想要攙扶。卻被朱由檢一腳踢開。
王承恩隻得跟在身後,默然無語。
良久,於謙才拱手說道:“陛下,臣有一言。”
朱慈炯笑道:“於愛卿有話直說便是。”
“宮中內侍,多心思陰沉之輩,還請陛下親君子、遠小人。”
朱慈炯淡淡說道:“小人、君子,本與品性有關,與學識無關,更與是否受刑無關。此時朕心中清楚,愛卿不必過於掛心。”
於謙點頭:“陛下此言甚是。隻是不知陛下將臣留下,是有何事要問?若是問臣如何出現——臣也不知。”
朱慈炯哈哈大笑:“愛卿不必掛念此事。朕將你留下,是想問當年京都保衛戰。”
“京都保衛戰!”於謙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朱慈炯緩緩點頭:“如今京都被圍,看起來似乎與當年無異。實際上,此次更要凶險萬分。”
“當年也先趁京中守備不足,趁虛而入。愛卿能守住京城,延續我大明二百年壽命。此乃潑天大功勞。”
“但此次李闖是攜全國之勢力壓向京都。中原、直隸、關中盡是闖賊勢力。我大明四麵楚歌啊!”
“朕雖然將其阻住一時,但遠未盡全功。李闖兵多將廣,在居庸關堅守也隻是臨時之事。往後數日,必然還會大舉來攻!”
“所以,朕之意,是由你全權負責京都城坊之事。”
“隻有如此,朕才能心無掛念地出擊賊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