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崔沅回到李家時已經接近晚飯的點。

李清水倒是硬氣，生生跪了將近三個時辰才捱不住昏了過去，還是劉氏小崔氏將人送回屋躺下，才將她安頓好就見崔沅進門。

兩人連忙說了李清水昏倒一事，崔沅點點頭算是知道了，劉氏小崔氏見她沒有旁的話，也不敢多勸，隻得暗歎一聲去張羅晚飯。

李清水還昏著，李青雲去了鎮學，晚飯時飯桌上就剩劉氏小崔氏和李青山在。

崔沅居於主位，一抬眼就見到李青山在暗暗給劉氏使眼色，當即不輕不重的將筷子往桌上一拍，“大郎，你要是不吃就趁早下桌，別在這擠眉弄眼的。”

被點名的李青山心虛地低下頭，隻得老實悶頭吃飯。

他都不敢說話了，劉氏和小崔氏更是不敢吭聲。

安安靜靜吃完，劉氏起身收拾碗筷時用李青山一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娘給小妹留了飯的，別擔心。”

李青山一愣，旋即微微鬆了口氣。

“我去看看小妹。”

說罷起身走向李清水的屋子。

崔沅隻當沒瞧見兩人說話，正要起身回屋去擦藥呢，外頭有人叫門。

李青山開門將人帶進來。

“娘，是衛書生家的。”

“單舒見過崔嬸子。”單舒笑容和煦的拱了拱手。

“單公子這麼晚過來，可是有什麼事？”崔沅頷首。

單舒笑著從袖中摸出一錦盒來，“崔嬸子，我家公子說方才診斷嬸子腿傷有些許思慮不周，加上嘗了嬸子做的肉醬甚覺美味，索性便讓我前來給嬸子送這盒活血化瘀的膏藥，順便讓我問問那肉醬嬸子可賣？若是賣的話，我家公子願意多買些。”

崔沅一愣，想了想道：“今兒摘得菌子不多，做好的肉醬沒剩下，衛書生若是想吃，趕明兒我再多做些給他送去便是。”

單舒趕忙道：“我家公子說了，不能讓嬸子白忙碌，隻是不知嬸子這肉醬如何賣，因此便取了二兩碎銀權當做定金，若是少了我家公子自當補全。”

說著將錦盒連帶著二兩碎銀放在了桌上。

“有勞嬸子，我就不打擾您了，告辭！”

單舒說完便笑著轉身離開，根本沒給崔沅拒絕的機會。

李青山在一旁瞧著那二兩碎銀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知道那衛書生不是個差錢的主兒，卻沒想到為了一個普通肉醬竟也願意出二兩碎銀來！

“娘，這衛書生出手當真闊綽。”李青山咽了口唾沫，“這肉醬啥味兒啊？”

崔沅瞥了他一眼，將二兩碎銀子拿在手中掂了掂。

這肉醬，似乎也是門能賺錢的生意？

“左右我明兒也得上山采菌子給那衛書生做肉醬，到時候多做點咱們自己也留些嘗嘗味。”

“好嘞娘！那明兒讓木香跟您一起上山！”李青山樂嗬嗬道。

“得了，不是要去看清水，快去吧。”

崔沅擺擺手，起身一瘸一拐的回了屋。

明兒還得上山，她得趕緊擦點藥。

翌日一早。

天才蒙蒙亮崔沅就帶著劉氏上山去摘菌子，一直到快晌午才挎著兩大籃子的菌子回來。

剛進門坐下喝口水的功夫就見門口有動靜，一抬頭就見著李家三郎李青石背著個小包袱，穿著身嶄新的藍色衣裳跨進門檻。

一見到她，精瘦的男人登時紅了眼，‘撲通’跪在地上哽咽道：“娘，兒子回來了。”

崔沅臉皮子一抽，你要不再上柱香，就算齊活了呢？

暗暗翻了個白眼，崔沅擠出一抹笑道：“哎，回來就好，趕緊起來先去歇息一下。”

劉氏接過小崔氏手中的籃子，含笑道：“難得二弟回來，弟媳你快去吧，這兒有我。”

終於盼到丈夫歸來的小崔氏難掩嬌羞，知道是嫂子好意，便抬腳匆匆跟了上去。

崔沅望著兩人一前一後的背影出神，原身記憶裏，這個二兒子李青石常年在鎮上陶富戶家做長工，他自小跟了個花匠師父，學得幾分栽花種樹的手藝，這些年也給家裏掙了不少錢。

人如其名，跟石頭一樣，最是老實不過。

老實到當著親娘的麵，都不敢和媳婦親近，簡直規矩到不解風情。

崔沅暗暗吐槽完畢，抬眼就見眼前挑揀著簸籮裏花椒籽的劉氏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吧，這又沒別人，還是說老大又欺負你了？”

說到後半句，崔沅都在轉頭找趁手的木棍了，急得劉氏忙躬身起來回話，“娘，不是的，沒那回事，就是吧......”

劉氏伸長脖子壓低聲音道：“媳婦兒覺得，二弟妹可能是有了。”

崔沅很是好奇，追問起來，“你怎麼看出來的？”

劉氏素來心細。

昨兒個飯桌上，娘將炒雞蛋分給眾人。

當時她就看見小崔氏強忍著惡心勁來著，怎麼說她都是有過身子的過來人，便起了幾分猜測。

劉氏吞吞吐吐，“娘，二弟夫妻兩分離多日，媳婦兒就怕......”

聽到這裏，崔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不過就是怕夫妻久別重逢沒了分寸，萬一再傷到腹中胎兒，就得不償失了。

她拍著劉氏手背安撫道：“你是個好的，放心，這事兒娘來安排。”

隻要晚上讓二郎困倦早睡，不就成了嗎？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得為小崔氏瞧瞧身子，雖說村裏頭那衛澂就會醫術，但崔沅絕不考慮。

不說此事涉及婦人，就是李清水的無腦折騰，就足以讓崔沅對衛澂敬而遠之。

她思來想去，還是想去鎮上看看，順帶還能實地考察菌菇肉醬的市場。

反正二郎長年累月在鎮子上，那邊他肯定熟悉。

可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呢，第二天早飯過後，李青石就開口說要回去。

崔沅眼神掃過一旁咬唇不語的小崔氏，問道：“這麼著急忙慌的，有什麼急事？”

“娘，東家的老娘六十大壽，府中上下忙活了半個月，如今正是緊要關頭，”李青石認真解釋道：“兒子管著一個園子花木，更是離不開人。”

這麼說來，崔沅也不好強留，便點了點頭，“既然這樣，家裏也不留你了，你快去收拾包袱，回頭娘和你大哥一塊去送送你。”

“不用，娘，您腿上還有傷呢，別折騰了，好生在家養著就是，等兒子有空了再回來看您！”李青石趕忙道。

崔沅當然也就是說說，畢竟都是當娘的人了，樣子還是得做的，李青石這麼說她便也沒堅持，隻點點頭道：“行，那讓你大哥送送你吧。”

“行，娘兒子就先走了。”

李青山去送他，崔沅回頭瞥了眼一旁低頭沉默不語的小崔氏，借著劉氏伸過來的手一瘸一拐往簷下走，尋了個凳子坐下。

“二郎媳婦，二郎回來一趟怎麼瞧著不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