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劉氏在門外低聲道。

崔沅拖著隱隱作痛的腿起身，忍不住拉起褲腿看了看，被棒槌打到的地方又青又紫，還腫起了一條。

“嘖，真疼啊。”

小聲嘀咕著，崔沅下床慢吞吞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就見著劉氏抱著一個瓦罐，濃鬱的蘑菇醬味兒直衝大腦，香的她下意識咽了口口水。

“娘，您嘗嘗？”

劉氏遞給她一雙筷子，崔沅挑起一點嘗了嘗，點點頭，“味道不錯，分一半出來給三郎裝好，另一半找個幹淨的罐子仔細裝好，我要送去給衛書生賠禮。”

“是娘，媳婦這就去。”

劉氏不大會就分裝好了兩罐子。

崔沅抱起給李青雲的那罐走到他門前敲了敲門，片刻後才傳來李青雲微啞的聲音。

“進。”

崔沅一進門就聞到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像鐵鏽。

“娘，有事嗎？”

李青雲正坐在桌案後，手握書卷，見到她微垂眼眸低聲問道。

“讀書辛苦，娘今兒個上山摘了些菌子，讓你嫂子給你做了點肉醬帶去用，娘嘗了嘗味道還不錯，你嫂子手藝還是出挑的。”

崔沅將奇怪的味道拋到腦後，笑著將裝肉醬的瓦罐放到一旁的桌上。

“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盡力而為就好。”

“多謝娘。”

李青雲點點頭，目光落到她一瘸一拐的雙腿上，抿了抿唇，問道：“您的腿......”

崔沅順著他目光看了看，笑道：“沒什麼大事，養幾天就好了。”

說著她看了眼書案上的紙，一個個工整的楷體賞心悅目，筆鋒又暗藏銳勢，倒是一手好書法。

李青雲低頭，看著麵前的宣紙，低聲道：“娘是想讓兒子繼續賣字嗎？”

“啊？不是，我就是看看你。”崔沅趕忙搖頭，李青雲看了看她也不再說話，那沉默寡言的樣子看的她牙疼。

要說李家四子誰看起來最正常，那必定是李青雲無疑，不僅讀書多年，還明辨是非知禮守矩，而且這麼些年來也一直在努力貼補家裏，最是讓崔沅放心了。

她在想著事，李青雲見她半天不說話也不走，翻書的手微頓，淡淡問道：“娘還有事？”

崔沅咳嗽一聲，她想跟李青雲聊聊，但又不知道聊什麼。

“沒事，那娘就不耽擱你溫書了，不過你仔細別累著，身子重要，學習也要勞逸結合才對。”

李青雲悶悶的嗯了一聲，崔沅無聲歎氣，這三兒子的性子想要扭轉過來也得好生費一番功夫了，罷了，日子還長慢慢來。

離開屋子，崔沅見著李青山手中捏著個什麼東西正皺眉看著。

“娘。”

見到她李青山趕忙喚了一聲。

崔沅嗯了一聲，目光落在他手上，“那是啥？”

“哦，一隻死鳥，估摸著是哪裏的野貓咬死的吧，兒子這就丟出去。”李青山摸摸腦袋。

崔沅也沒在意，嗯了一聲後將另一罐肉醬抱起出了家門。

照著記憶中的位置找到衛澂的家，崔沅忍不住咋舌。

果真是氣派的緊。

兩進的宅子門口坐著兩隻石獅子，青磚砌的牆，雖不是朱紅大門，卻也高大工整，整座宅子由裏到外都透露出錢的味道。

崔沅上前扣了扣門環，不大會門被從內打開，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探出頭來，見到她疑惑問道：“您哪位？”

“李家崔氏，前來答謝衛公子的救命之恩。”崔沅溫和笑道。

那青年男子眼睛微微瞪大，“你就是崔老......崔嬸子？”

崔沅臉上的笑微微有些僵硬，這人方才是想叫她崔老婆子的吧？是吧？！

“是我。”

“哦，我家主子不在......主子？”青年正說著突然目光落在她身後。

“崔......姐姐？”

溫潤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崔沅轉身，就見著衛澂背著背簍神色微露訝然看著她。

崔沅歉然一笑，“貿然來訪，還請衛公子見諒。”

“崔姐姐客氣，可是有事？”衛澂走到近前，伸手一引，“還請入內坐下一敘。”

“這就不必了。”崔沅搖搖頭，隨即將手中的瓦罐遞給他，“這是自家做的一點肉醬，用山上新鮮菌子做的，家裏也沒什麼能拿的出手的，就親手做了點吃食送給衛公子，聊表心意了。”

“崔姐姐太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衛澂略一拱手。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也就這點東西了，還望衛公子務必收下，另外......”崔沅歎口氣，“小女不懂事，是我教女無方，給衛公子添麻煩了，我已好生教訓過，還請衛公子莫要往心裏去。”

“這點吃食也權當是我的賠禮，衛公子定要收下，不然我於心不安。”崔沅將瓦罐往他手上遞了遞笑著道。

“這......那小生就卻之不恭了。”衛澂遲疑片刻，隻得溫和笑笑，收下瓦罐。

“崔姐姐似乎腿上有傷，還請入內讓小生替崔姐姐診治一番。”衛澂溫聲邀請。

崔沅搖搖頭，她隻是來答謝和道歉的，可不是來拉近關係的。

“不用，一點小傷，兩三天就無礙了，不勞煩衛公子了，天色不早我也得趕緊回去了。”崔沅說完便笑著轉身欲要離開。

“崔姐姐稍等。”衛澂喚住她，隨後吩咐那青年道：“單舒，去將治外傷的藥取來。”

單舒領命而去，不過片刻便取了一個青瓷瓶來。

衛澂將之交給崔沅，“這是一點創傷藥，每日抹於傷處幾日便能痊愈。”

崔沅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了下來，“那就多謝衛公子了。”

衛澂微微一笑，聲色溫潤，狀似無意道：“崔姐姐此番逢遭大難後倒是與以往不同許多。”

崔沅心中一咯噔。

對於這個衛澂，她心裏始終懷著莫名的警惕感。

因為他實在太格格不入，與這個村裏任何人事物都格格不入，她不是好奇心強的人，麵對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她不想產生過多的交集。

如今這樣的一個人，突然說出她的變化，實在讓她有些說不上來的不舒服。

“生死之間走一遭，哪還有什麼想不開的，如今我就盼著往後家裏人平安順遂，無病無災就好。”

崔沅麵無異色輕歎道。

衛澂似乎也隻是隨口一句，見此沒再多說，隻含笑道：“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看來崔姐姐的福氣在後麵呢。”

“借你吉言了。”崔沅彈了彈衣袖，“那我就先走了。”

“崔姐姐慢走。”

衛澂拱手，待他直起身來時崔沅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等崔沅走遠，單舒接過衛澂手中的瓦罐低聲問道：“主子，是留還是......”

衛澂微微偏頭，幽靜目光落在瓦罐上，淡淡道：“留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