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還算懂事。”沈決悠悠然的飄出來這麼一句話。
溫爾沒接這茬,隻是繼續著自己手上的動作,一下一下的給人輕輕地捶打著。
沈決似乎也隻是簡單表達自己的看法而已,沒想過再跟人說什麼,做什麼,見她沒應聲,腦袋往後一仰,慢慢閉上了眼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月兒偏了西,還被烏雲隱去了半張麵,屋裏的炭火也熄了不少,才又聽人道:“行了,今日便這樣吧。”
“是。”
溫爾聽話的放下小銅錘,起身。
跪地太久了。
膝蓋上又麻又疼,站起來的瞬間,腳步都是虛浮的,感覺身體和那雙腿已經分離了。
沈決撇眼瞧了下,勾了勾嘴角,“伺候我的人,這麼虛,那可不行啊。”
“第一天,業務生疏,在所難免,還請見諒。”
“嗬。”沈決唇角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目光突然多了幾分認真,就這樣定定的看著人。
溫爾避開他的視線,道:“既是無事,那我便退了。”
她說著,也沒等人答聲,就往外走,到門口時,才聽到後邊的人冷不丁的道:“我說沒事了嗎?”
“嗯?”溫爾止住腳步,徐徐轉過頭,迎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不知還有何事?”
沈決偏頭看向裏屋的床榻,命令式的口吻道:“過去!”
嗬。
都沒了能力,事卻還不少。
溫爾聽話的輕移蓮步走過去,將身上的外衫脫下,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縮進了床褥中。
被褥料子輕柔絲滑,裏麵加了極為厚重的獸毛皮,倒是也不算太冷,隻是有一絲絲微薄的涼意。
她倒吸了一口氣,雙手筆直的放在身子兩側,不敢動作一下,生怕人看出來她的緊張害怕。
沈決沒有看她,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將自己的外衣褪下後,熄了油燈,坐到了床榻邊。
他每靠近一步,溫爾的心就不由跟著顫一下。
溫爾以為人會做什麼,害怕中其實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不過人隻是伸手到被子裏,摸索了好半天,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嗯,溫度適中,正好。”
說著抬腳上來,在她身側躺下。
還真將她當成暖床的工具人了這是。
溫爾苦笑,卻也有一絲暗自慶幸。
當初那般是逼不得已,現下危機已算解,能用旁的法子報恩,她也絕對不會想著再去那樣做。
不過他這似乎又同傳言中的不一樣,明明傳說中他極好女郎,可是這兩日,她在這宅子,就未曾見過一個入門的女子,這深夜的床榻之上,也不曾見過旁人。
他對她,竟然還克己複禮的。
這一切,都不由叫她多想了些,仔細端詳起人來。
黑暗中,隻能瞧見一模糊的輪廓,不過那麵部線條幹淨利落,棱角分明,隻望這一眼,便知那樣貌是極好的。
沈決確實長得好。
形相清臒,豐姿雋爽,蕭疏湛舉,往那街上一站,便足以叫眾多俏麗女郎擲果盈車,傾心許嫁。
然就是這樣的人兒,竟是去了根兒,入了宮,著實可惜了。
“瞎瞧什麼!”
暮色下,冷冰冰的聲音劃破黑暗,穿入溫爾的耳中。
“瞧您好看呢。”溫爾道。
“嗬。”沈決冷笑出聲,道:“公主真不愧是能做出自薦膝枕這種事的人,換了旁人,連男子的臉都不敢細瞧,更勿用說,這麼直勾勾的盯著,還臉不紅心不跳的對此評頭論足。”
“今早你不也說了我,這算是禮尚往來才對。”
她想到早晨那小太監的話,鬱悶從心起。
什麼叫模樣長得不錯,就是幹瘦了些?
她明明是精瘦,看著不怎麼豐腴,可力氣極大,能挑四五石的水呢,整得他一說,自己虛得跟人幹似的,風一吹便倒。
這是對她這麼多年苦身練出來的本事的侮辱。
“公主可真是記仇。”
“是,所有的我都會記。”溫爾坦然答,聲音堅定有力的在黑暗中回響。
然後長時間的不見人動靜,約莫過去半盞茶的時間才聽到沈決道:“睡吧,明早還得入宮呢。”
說著,沒半晌,便聽到均勻的呼吸聲在耳側響了起來。
這個人,心還真大!
溫爾想著,也沉沉的睡去。
宮人基本上是沒什麼作息時間的,各個宮裏的,不管婢女太監,都得提著一顆心,時刻在貴人們身邊伺候著,稍微晚了些,那都是大罪。
不過她以前住的清涼台還有沈決除外。
她那裏是人拜高踩低,又受了令跟她們作對,所以伺候得不用心。
沈決呢。
是因為地位高,人人敬怕,故而隻需要將宮裏的那些安排好,便可在暮鼓時分,回到這裏,待第二日早間,再趕著過去伺候便好。
這早間也是極早的。
不過平旦,便聽到稀疏的動靜響起,半夢半醒間,溫爾眯眼成一條線,正看到一八尺有餘的人坐了起來,接著走了出去,良久又折返回來,不過人沒再躺下,而是用一道犀利的目光,冷冷的直射於她身上,嘴角扯動。
“還愣著做什麼,不起來幫奴穿衣。”
真拿她當傭人使呢。
溫爾強忍下怒氣,努力的睜開眼,叫自己清醒了些,真起身去幫他穿衣服。
沈決倒是自在,那大刺啦的站在那裏,兩臂展開,宛若一個皇帝似的,等著人伺候。
兩人的身份,是完全對調過來。
溫爾上下掃了眼,心中起了壞主意。
她勾唇一笑,拿著那絳紫白玉腰帶的雙手加了幾分力。
“嗯?”沈決被勒得難受,悶哼出聲。
“係得緊些,免得到時候入了宮,在貴人麵前,鬧笑話。”她一本正經的說道。
沈決臉色陰沉,“公主倒真會為奴考慮!”
溫爾知道他這是反話,不過絲毫不在意,道:“你幫過我,我自然也是要幫你的。”
“是嗎?”沈決冷哼一聲,轉過身來,正對著人,卻是一下子捏住了她的下巴,沉著嗓子道:“公主這報恩的法子,奴怕是承受不起啊!”
“那隻能說明......你無福了。”溫爾抬眸,斜眼淺笑,俏皮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