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怒斥嚇得夏唯撲通跪地,忙道:“回世子,是芊晴郡主,她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小姐推到假山上去了!”
“芊晴郡主?”季輕塵眼中閃過厲色,忙又看向厲雲清,柔色哄道:“雲清,先去讓禦醫看看,表,”
他僵了一下,及時改口道:“我與陳禦醫素來有交,他擅長外傷,我先帶你去看看好不好。”
他眼中十分焦急,見厲雲清隻目光哀傷,看著他不說話,正要再勸幾句,誰知他半點不敢碰的人,一下就撲進了他的懷裏。
眼淚撲刷刷流了下來。
季輕塵整個人怔住了,莫名看向懷中人。
她埋首,閉眸:“表哥,對不起。”
這一舉動,讓在場幾人全嚇住了!
全盛京誰不知道厲家四小姐和季國公府不合,厲家四小姐也從沒對季國公府的人好過臉色!
此刻,厲雲清對著季輕塵,竟然連表哥兩個字都喊出來了。
季輕塵不明白她怎麼了,不過看著她滿麵淚水,擔心她疼壞了才如此失態。
眉蹙得緊,再顧不得別的,一把把人抱了起來,邊大步而去,邊道:“亭鶴,去請陳禦醫。”
“是!”亭鶴縱然不喜歡厲雲清,也忙著去了禦醫院。
皇宮西南角的僻靜殿室裏,厲雲清被季輕塵放在一張軟塌上,陳禦醫坐在邊上,給她看著額頭的傷。
看了半晌,摸了把半白的胡須,十分有禦醫的做派,道:“四小姐這傷,被石頭劃破了額角,這傷口倒是挺深,好在沒傷在額頭,頭發遮得住,留疤也行。”
季輕塵站在邊上,聽這話,臉色一沉:“我讓你來,不是讓你來說留疤也行的!”
陳禦醫嘴角一抽,抬頭,見他臉色發寒,無奈道:“我就開個玩笑。”
季輕塵臉色一點也沒緩,目光灼灼看他:“這種事情,一點也開不起玩笑。”
陳禦醫一噎,看看季輕塵,又看看榻上的厲雲清,搖頭,歎一口氣,這冷臉為個沒良心的白眼狼,這小子傻不傻!
他擺擺手:“放心,肯定不會留疤,這種傷都留疤,我這禦醫的位置早被人拉下去了。”
他從邊上藥箱裏拿了一瓶藥出來,打開瓶蓋,有些刺鼻之味傳來,他看向厲雲清,頓了下,道:“隻是,四小姐,這藥有些疼,你得忍著點。”
厲雲清點點頭,季輕塵聽得蹙眉:“你就不能用個不疼的。”
上個藥,還要管不疼,你怎麼不說受傷,也傷個不疼的!
陳禦醫這是真窩火了,瞪他一眼:“世子,您能不能先閉嘴!”
“你,”季輕塵眼中有怒,正要說什麼,這時外麵傳來腳步聲,是亭鶴走了進來。
看了眼殿內的情況,低聲對季輕塵耳語了一番,季輕塵神色微寒,道:“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看著讓陳禦醫上藥的厲雲清,聲色放柔,道:“雲清,我有事,先離開一下,你上完藥,好好休息,我等會兒來找你。”
“好,謝謝表哥。”厲雲清仰頭,扯唇道。
這聲表哥讓季輕塵臉色頓了下,神色有些怪,又看了眼她,點頭有些莫名道:“沒事。”然後,帶著亭鶴離開了。
頭上一陣劇痛,厲雲清蹙著眉,一聲不吭,額頭汗水順著蒼白的麵頰滑下來。
陳禦醫上著藥,旁邊那小丫鬟都看得低低抽氣。
但是手下太安靜了,他不由抽空看了她一眼:“痛,你可以喊出來。”
厲雲清虛弱一笑:“沒事,叫也痛,何必浪費力氣。”
陳禦醫聽這話,手頓了下,從旁邊藥箱換了一個藥繼續上,這藥上上去顯然溫和的多。
他舀了一勺,正要再弄上去時,厲雲清移略移開身,搖頭道:“請禦醫用先前的華烈脂。”
陳禦醫神色陡然一驚,看她:“你認識?”
厲雲清道:“華烈脂雖然敷在傷口處,疼痛難忍,但是藥效極好極快,
您手上現在的凝脂膏,雖然藥效也好,卻太溫和,
我若是真用了這個,一兩個月都未必能好。”
陳禦醫聽得難免譏諷:“怎麼,四小姐這是愛美之心?
老夫可是聽聞四小姐不常出門,而且似乎丞相夫人沒有急著給你定親的念頭,晚一兩個月好也沒事。”
厲雲清搖頭:“一張臉而已,毀了便毀了,隻是明明痛一下,就可以好的快些,卻用凝脂膏,太不劃算了。”
陳禦醫瞧她一本正經,嘴角微抽抽,
他怎麼不知道厲雲清還是這麼個妙人。
這樣想著,他難得好言勸一句:“這華烈脂上在傷口上,確實疼,男兒尚且受不了,四小姐確定受得住?”
這華烈脂藥效極好極快,但是說真的,放在禦醫院落灰了都沒人用,因為真的太疼了!
敷在傷口上,不是傷口撒鹽,是插針刮刀,
蔓延過傷口的劇痛,甚至讓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哇哇大叫的也有。
“又痛不死,怕什麼?”她不在乎輕笑:“再說,陳禦醫不是也很想我用華烈脂的嗎?”
她看著他,目光似乎已經將他看了個穿。
陳禦醫老皮難得有些覺得薄,
人心都是偏的,他和季國公世子交好,就見不得厲雲清從來傲氣,對季國公世子的低三下四冷麵以對!
所以,聽到厲雲清受傷,就果斷拿了這華烈脂,讓她先吃吃苦頭,再用回凝脂膏,
卻沒想到這丫頭竟然認識華烈脂,還把自己識破了。
“季國公世子,他,”他有心為季輕塵說些好話。
厲雲清知道他要說什麼,接話道:“我知道,他很好。”
陳禦醫話說到一半,被卡住,惱火瞪一眼厲雲清,
很好?知道很好,你倆十五年都整得跟仇人似的!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看不懂。
他心裏歎息又罵罵咧咧,給厲雲清上完藥,厲雲清向他道了謝,見他把華烈脂留下後,收拾藥箱,開口找他討了幾根銀針。
陳禦醫見過不少宮妃貴婦找他要美容脂藥的,就沒見過討要他吃飯家夥的,被討得怪異看她一眼。
不過想起她認得華烈脂和凝脂膏,顯然有些醫術,便給了去,然後拎著藥箱離開了。
厲雲清閉眸,有些暈眩的躺在榻上,片刻,睜開眼睛,眸光恢複清晰透徹,喚夏唯去找了件宮女的衣服,把身上血衣換了下來。
夏唯見厲雲清打開了殿門,有陽光照進來,也有撲麵的春寒之氣:“小姐,您要出去?”
“嗯。”她正對著門外,微側頭,陽光染她明眸淨麵:“你留下,我出去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