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沒事吧?”
頭上傳來刺痛,她忍不住捂著腦袋,低低呻吟,分明棺材裏稀薄的空氣讓她渾身都像淩遲一樣,此刻卻隻有頭上那劇痛讓她實在難忍。
“小姐?”
又一聲擔憂叫喚傳來,在厲雲清的腦中炸裂,這是人聲?還是熟悉的人聲?
她莫名抬頭,看向麵前一張十三四歲嬌俏帶著擔憂的麵龐,下意識喊道:“夏唯?”
夏唯不是五年前,在自己被貶為奴役的第二天,就掉到河裏淹死了嗎?
“小姐,您沒事吧?您怎麼了?是不是頭太疼了,芊晴郡主真是太過分了,您得都沒得罪她,她莫名其妙來攔您的路,”
“還二話不說,把您往假山上推,您傷成這樣,她竟然還看也不看一眼的走了!”
芊晴郡主?
她對芊晴郡主的印象,隻存在於五年前那場宮宴,全盛京都知道芊晴郡主喜歡季輕塵,芊晴郡主知道她和季輕塵的關係十分惡劣,就來替季輕塵出氣。
那麼自己眼下,她抬頭環顧了一眼周圍的情形,假山水潭,石亭桃花,遠處依稀綠林中露出巍峨宮簷,這裏是皇宮——西北角的碧水潭。
手邊碰到的碎石撲簌簌滾進了水潭裏,很不對勁,她知道,這是因為這裏的土被人鬆過,這裏的欄杆一靠上去,就得栽到潭裏。
五年前,芊晴郡主早早就吩咐人把這裏的欄杆動了手腳,隻等自己路過,把自己推得頭破血流後,自己又迷迷糊糊扶著欄杆,春寒的天氣,在寒冷的潭水裏幾乎掉了一條命。
所以,她這是重生到了五年前?
心裏驚駭,但卻又顧不得這些,因為她看見前麵一片花樹後,已經閃過好幾道朱釵玉鬢的身影。
當年,她在潭裏拚命掙紮,這群小姐就在岸上冷嘲熱諷,無動於衷,喊救命的夏唯還被她們賞了一巴掌,後來幸虧禁軍聽到動靜趕過來,才救了她一命。
但一個未出閣的閨閣小姐,被一群禁軍看了身子,說出去都是一大恥辱,當年她鬼門關裏熬了過來,卻在之後的日子裏差點被整個盛京的口水淹沒。
“小姐,您怎麼了,您倒是出個聲啊!”夏唯見厲雲清一直不說話,都快嚇哭了。
厲雲清看了眼那邊越來越近的人,再顧不得額頭的傷,捂住夏唯的嘴,低道:“別出聲。”
然後一把就拉著夏唯往假山對麵的小道綠林裏躲去。
這個功夫,那邊,那幾個千金小姐已經走了過去,左顧右盼,皆麵露疑惑。
“咦,厲雲清人呢?芊晴郡主不是說厲雲清在這裏撞破腦袋了,讓咱們來看看,怎麼沒瞧見人,不會被芊晴郡主耍了吧?”
“應該不會吧,你們瞧瞧,那處還有血呢!”
“哪裏,哪裏,我瞧瞧!”
幾個小姐都走過去,果然看見地上一灘血,驚喜道:“呀,真的有,你們瞧,啊!啊!”
話沒說完,腳下土一鬆,好幾個身影往潭裏栽了下去。“啊,啊!啊啊!”
順著倒的還有欄杆,其餘幾個小姐也有被腳下鬆土害的,還有的是靠著欄杆,直接跟著栽的......
岸邊上一堆丫鬟被這一幕都看傻眼了。
岸上誰人也不會遊泳,反應過來忙又哭又叫,到處找人。
夏唯也看呆了,她們剛才待的那地方,這麼危險?
這時,厲雲清已經感覺頭重腳輕,夏唯看得害怕,忙扶住厲雲清:“小姐,您有沒有事?”
厲雲清掌住她的手,搖搖頭,道:“我們走。”
夏唯也知道,剛才的事似乎是小姐故意算計的,不然也不會突然躲在這裏看戲。
此刻,哪裏還能等著人來抓,趕忙扶著厲雲清去找一個偏殿休息才是。
她們剛走沒幾步,就來了一批禁軍,在亂糟糟的丫鬟叫嚷聲中,還有一堆“撲通”“撲通”“撲通”的下水聲。
夏唯立刻心虛轉回腦袋,暗想,這麼多禁軍下去,這些小姐的閨譽可都全完了!
她下意識看了眼厲雲清,小姐這也太狠了些。
而厲雲清卻根本沒空管後麵的事情,她失血過多,需要找一個殿室暫時休息,強忍著暈眩,轉過幾個石徑小路,突然一道驕縱的怒喝傳來。
“季輕塵,你到底有沒有心!”
她整個人似乎被雷擊中,僵硬在原地,緩慢轉過頭,朝著樹叢隔著的十步遠的石亭看去。
那裏一個清姿俊挺的男子,正皺眉,側身一避,躲開與對麵女子的接觸,淡道:“有心無心,都與郡主無關。”
他正要往石階下走,芊晴郡主卻不依,讓幾個丫鬟擋在他小廝麵前,自己則雙手張開,擋著他不讓過。
“讓開。”他冷聲道。
“哼,”芊晴郡主仰起頭:“本郡主就是不讓!”
“那就得罪了!”他話落,不待芊晴郡主反應,就一把把人推了開。
芊晴郡主跌倒在地,沒料到季輕塵竟然會動手,又委屈又氣憤,趴在石階上就去拽他的下擺,沒抓住,卻一下扯掉了他的佩玉。
季輕塵下了石階,玉落在石階上,他抬頭,看向趴在地上的芊晴郡主。
芊晴郡主有些怕,氣惱叫道:“不怪我,是你先動的手!”
芊晴郡主說著,想把那玉撿起來,自個兒收著。
季輕塵率先彎腰撿起,拿出帕子擦了擦,然後,扔進了石亭邊上的湖裏。
芊晴郡主看在眼裏,臉色發白:“你,季輕塵,你好狠。”
可惜郎心似鐵,季輕塵神色都沒變一下,高傲如芊晴郡主哪裏受得了,抹著眼淚就從地上爬起來跑了。後麵的丫鬟也趕忙跟著追過去了。
亭鶴怯怯上前,這些丫鬟纏上來,他又不好下手,摸哪都不對啊:“世子,奴才,”
他摸著腦袋,想要辯解幾句,突然,臉色一變,猛地朝旁邊綠叢小徑看去:“什麼人!”
這聲息在這裏,卻並無腳步聲,顯然不是剛來的,躲躲藏藏不出聲,能是什麼好人!
亭鶴喝完,季輕塵也朝那邊看去,厲雲清有些心神恍惚走出來,那頭破血流的狼狽模樣,亭鶴和季輕塵都變了臉!
季輕塵立刻大步走過去,看著厲雲清,想要伸手碰她,又顧忌什麼收了手,轉頭,對緊跟著出來的夏唯,斥道:“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