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平日皇城裏少有娛樂活動，梁武帝提出獵狐的主意後，王孫公子們皆躍躍欲試，貴女們則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處，或說體己話，或有打馬球的，各有各的消遣。

秦辭憂在這裏是一個熟人也沒有，見謝氏去找鎮國公夫人閑聊了，樂得無人管她，獨自離開營房，打算去附近僻靜少人處走走。

“姐姐！”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冷不丁在背後響起。

她哪裏又跑出一個妹妹來？秦辭憂轉過身，原來正是阿舒。

秦辭憂猶豫了一下，眼下情況不同，她不知道該不該提及那日的事來，隻好先行了一禮：“見過靜姝公主。”

“你猜到啦？”靜姝公主吐了下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剛剛在席位上就瞧見你來著，沒想到你竟是宋家的少夫人。”

秦辭憂也笑了：“我也沒想到‘阿舒’會是當朝的靜姝公主。”

靜姝挽住了她的手，和她一道往遠處走去。

“那日欺騙你，實在是對不住，平日父皇管得嚴，難得有個機會溜出宮，沒想到遇見那樣的事，還是多虧了你。”

“舉手之勞而已。”

秦辭憂不以為意，隨口笑問道：“公主怎麼看起來仿佛興致不高？不和她們一起去打馬球麼？”

靜姝搖了搖頭：“沒心情。不瞞你說，我是在為兩國休戰的事情擔心。”

秦辭憂聞言一怔，這倒出乎她的意料，便隻作不經意道：“公主這樣文靜，竟也是主戰一派？”

“最近父皇和大臣們在和韶國人交涉，或許不久之後，便會有一次正式的會談了。”

靜姝躊躇了一下，又道：“聽說，可能會有和親一事，我......有些害怕。”

前世記憶湧入腦海中，親臨跟聽說究竟還是有區別的，秦辭憂一時百感交集：“宮裏不是有幾位公主麼？也未必就會選中您去。”

靜姝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最符合年齡的隻有我和嫦月罷了。我沒什麼本事，父皇更喜歡嫦月，若真要和親，一定是我去。

我不想跟母後分離，可是若真選中，作為公主就一定要承擔為國家的責任，不能推辭，因此才發愁。”

難得這是位有擔當的公主，跟嫦月的刁蠻可謂一天一地了，秦辭憂不由生出些憐惜之意，而前世在韶國王宮中那暗無天日的時光更讓她每每想起就嫌惡欲嘔。

如果靜姝和親，落到司衡手中必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推己及人，秦辭憂想，若能幫自己一定要幫她一把。

答答馬蹄聲自樹林中傳來，秦辭憂抬頭一瞥，不由有些鬱悶，晦氣得很，居然在這裏碰見了宋尋葉。

宋尋葉卻顯然並不這麼想，他剛才在席上已經見過這位靜姝公主的芳容，如今再見不由喜上眉梢。

在他看來，秦辭憂固然美麗，卻終究是大哥的妻子，即便哪天僥幸得到也是不能見光的。

而公主就不一樣了，若能攀上這根高枝兒，不但下半生榮華富貴不愁，說不定還能跟宋尋川平起平坐了。

“這麼巧，居然在這裏遇見了大嫂。”

宋尋葉故作矜持，先跟秦辭憂打了招呼，才向靜姝抬臂一禮笑道：“這位想來就是靜姝公主了，何其有幸一見，果然是芙蓉如麵柳如眉，在下宋尋葉，這廂有禮了。”

秦辭憂暗暗翻了個白眼，宋尋葉的那點肚腸，她一猜就知。

靜姝倒是冷不防被嚇了一跳，宋尋葉的熱情讓她有些不適應，下意識抓緊了秦辭憂的手，勉強點了點頭：“宋公子你好。”

宋尋葉並未因靜姝的冷淡而退卻，反而愈發想要表現。

他順手抓住馬背上捆著的一隻兔子，在她二人麵前晃了一晃：“今兒收獲不少，晚上弄烤肉吃，大嫂一定要來，公主可肯賞光麼？”

靜姝公主哪見過這樣血淋淋的東西，不自覺後退了幾步。

宋尋葉無疑是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猶然不知。

秦辭憂大感無語，直截了當道：“公主怕見血，二弟還是先去打獵吧，別耽擱了獵狐，可就與賞賜失之交臂了。”

“原來如此，讓公主受驚了。”宋尋葉還想再說什麼，可秦辭憂已自顧自拉著靜姝公主走了，隻得扁了扁嘴，催馬離開。

晚膳過後，秦辭憂和宋尋川被安排在一個帳篷中下榻。

也難怪，安排的人並不知道宋府的家事，但兩人倒是為此鬧了個大紅臉。

隻有一張床，雖然並不窄，可若要同寢，秦辭憂是百般不願的，宋尋川也是渾身不自在，臉色僵得好像別人欠了他八百吊錢。

默然半晌，宋尋川出帳篷抱了些幹草進來，在地上鋪好，又從床上取了一床被子下來。

“你叫我睡地上？”

秦辭憂皺了皺眉，她主動打地鋪是一回事，別人叫她睡又是另一回事了。

宋尋川抬起眼皮：“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不君子？”

是她想多了，秦辭憂會過意來，不由有些尷尬：“那倒不是。不過還是你睡床吧，你傷剛好，不能受涼，我胡亂湊合一夜就行。”

“不是一夜，是幾夜。”

宋尋川認真地糾正，不管秦辭憂反應如何，已自顧自坐在了臨時地鋪上：“不必再爭，你太吵了，聒噪。”

行吧，秦辭憂不再和他多言，雖然這家夥冷漠又高傲，好歹還算是個君子。

一夜好眠，晨光熹微。

秦辭憂被清脆的鳥叫聲喚醒，披衣起身，原來宋尋川已經醒了，正在洗漱。

帳篷的簾子被撩起半邊，外麵響起了謝氏的聲音：“一會兒別忘了去看馴獸表演，我先去找你阮姨母了。”

因見宋尋川已經衣冠得體，謝氏以為兩人都已起身，便進帳篷瞧瞧兒子的氣色如何，一下子便看到了正在洗臉的秦辭憂，以及鋪著幹草的地麵。

謝氏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起來，立即將宋尋川叫了出去，聲音壓到最低：“你們倆這是怎麼回事？她叫你睡地上？”

“是我自己要睡的。”宋尋川覺得母親小題大做，尋了個理由解釋道：“床板太硬了，我睡不習慣。”

謝氏當然不會相信他這番說辭，在她看來，就是秦辭憂這個兒媳不體貼，原本就是嫁進來照顧兒子生活起居的，不成想竟叫他平白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