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與江氏的妯娌關係一直不算壞也不算好,在宋尋川娶妻這件事上,江氏的熱情出乎她的意料,奈何山遙路遠一時間趕不回來,才任由著去了。
“這就是川兒的新婦麼?”謝氏從頭到腳打量著秦辭憂,似乎在品評一件東西。
秦辭憂忙行了個大禮,姿態恭敬:“兒媳秦氏見過母親。”
謝氏擺了擺手:“先不用叫母親,你是事急從權娶進門來的,我還沒有領教過你這位兒媳的方方麵麵,還是先叫夫人吧。”
她是將門出身,脾氣多少有些高傲,但也不屑於偽裝,便有什麼說什麼了。
秦辭憂不以為忤,為了將來大計,她選擇忍下來:“是,夫人。”
江氏杵在一邊,知道謝氏是對自己先斬後奏給宋尋川娶妻衝喜的事不滿,本就理虧,倒也不敢說什麼。
謝氏卻反而主動發問:“弟妹方才在和秦氏聊什麼呢?這會兒不提了,是不是我打擾了你們?”
“沒有的事,大嫂多心了。”江氏咳了一聲,賠笑道。
“秋狩就要開始了,圍場那邊裏裏外外的布置必然缺人手,我就是想問問能不能讓川兒給尋葉謀個差事,也好學著曆練一下。”
“這有何難?”
謝氏不以為然地笑笑,她素來也知道宋尋葉是個什麼樣的性子,隻當他是想去玩樂,隨口道。
“尋葉喜歡遊獵的話,到時候和其他世家子弟一道參加好了,這不過是小事。”
江氏觀察著她的神色,試探著道:“小孩子沒經曆過什麼,想叫他見見世麵,免得將來遇上了事跟個慌腳雞似的,我看川兒就很好,十幾歲就上了戰場,如今越發沉穩了。”
謝氏沒做他想,點了點頭:“這也原說的是。不過秋狩也沒什麼大事,反而瑣碎累人,越性叫尋葉玩一回就算了,下次有什麼空缺再叫他去。”
見謝氏如此說,江氏曉得是沒了希望,唯唯諾諾答應下來,心中卻暗自惱恨,隻當謝氏是故意彈壓自己,不讓宋尋葉有機會出頭。
桐川院中,宋尋川已得了消息,知道母親已經到家,整理了衣冠到院門口迎接。
與兒子闊別數月,江氏一進屋就拉住宋尋川的手,滿眼心疼:“瘦了好些,這些日子你在府裏頭受委屈了。”
宋尋川親自給謝氏斟了杯茶:“母親不必擔心,兒一切都好,傷也已養全了。”
謝氏點了點頭,以杯蓋撥了撥茶盞中的浮葉,抬起眼道:“那個秦氏我剛才也見了,她是個怎樣人物?對你好麼?”
宋尋川怔了怔,想起秦辭憂雖然真實身份未明,態度也談不上溫柔,但目前為止對自己倒也沒做過什麼,甚至可以說相當照顧,便實話實說道:“她麼,還算本分。”
謝氏聽這話音,便猜到兩人感情恐怕不是十分融洽,幽幽地歎了口氣。
“為娘本來想給你挑一個才貌雙全的大家小姐的,沒想到你嬸娘不聲不響給你娶了這麼一個媳婦,如今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可惜這樣小戶人家的姑娘不知道將來能不能擔起理家的重任。”
宋尋川一向是個在兒女私情上極淡的人,對此不以為意,便安撫謝氏道:“母親又不是那種攀龍附鳳的人,兒也不想借著裙帶關係平步青雲,既已成了親,不必再做他想。”
謝氏聞言挑了挑眉,試圖看出這個不苟言笑的兒子的真實想法:“那川兒你對她很滿意?”
宋尋川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生硬地岔開話題:“母親,茶要涼了。”
“好好,你們的事我不管,”謝氏隻覺兒子是不好意思,遂不再追問,轉而談起了正事。
“我這次回來,其實還想問你,怎麼就一時衝動就和皇上起了爭執,把兵權交了?”
宋尋川抿了抿唇:“我是為大局考慮。那韶國自秦家凋零後已無可用之良將,明明可以乘勝攻進,一舉滅之,不明白皇上為何要執意休戰。”
“你的心,我是你娘我知道,皇上他可不知道,你和他對著來,他可不是得認為你翅膀硬了妄自尊大?”
謝氏滿臉的無奈,搖頭苦笑道:“你真是跟你爹一個牛脾氣,算了,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你,等哪天眼一閉隨你怎麼折騰吧!”
......
幾日後,天高氣爽,北雁南飛。
秋狩正式開始,秦辭憂隨宋尋川與謝氏一道去了圍場,謝氏一向對晚輩大方,又順道帶了宋尋葉與三房的女兒宋怡晴過去。
宋尋川主動卸兵權一事已過月餘,梁武帝的氣卻還沒怎麼消,在宋尋川拜見時仍舊是不冷不熱的,倒是客氣問候了謝氏幾句。
謝氏試著為兒子解釋,梁武帝卻似乎不太想提及兵權的事,找理由扯開了話題。
眾人按序落座開宴,秦辭憂自然在宋尋川鄰近的座位,兩人一句話也無。
但她卻不妨心注意到皇室座席中的一個小姑娘,赫然就是那日在小巷中救下的“阿舒”。
秦辭憂心神一震,她又留心了一下阿舒的位置,正與嫦月公主相當,便有了個猜測。
這個自稱阿舒的小姑娘八成就是皇後所出的嫡女,靜姝公主。
如此看來,那日應是這小公主和從人偷溜出宮遊玩。
萬幸是遇上了她,不然就又惹出一樁是非了。
靜姝公主卻像是並沒有注意到她,隻是心不在焉地擺弄著手裏的杯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諸位卿家,久坐無趣,朕倒有個主意聊作消遣,一會兒宴席散了,便獵狐為樂。”
大約是難得出宮一次的緣故,梁武帝興致分外地高昂:“朕命人放出三隻赤狐,看能否有人獵到,要求是必須活捉而不能射殺,得此狐者,當以貢錦和黃金作為賞賜,希望眾卿多多參與!”
秦辭憂聽在耳中,忍不住腹誹,邊關幾場大戰下來死傷不知凡幾,皇帝居然還有閑心在這獵狐消遣。
簡直是無聊又自大。
宋尋川對這種活動也是興致缺缺,奈何謝氏認為兒子傷愈應該訓練恢複,硬逼著他參加,宋尋川本就是無可無不可的,宴席後也隻得報了個名參與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