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一天，太累，回頭想想再說。

牧清瑤躺下不到片刻，便進入了夢鄉。

聽見屋裏的人呼吸均勻，江修竹睜開雙眼看向熟睡的牧清瑤，平時看起來黯淡無光的眼睛，此時倒像一潭幽深的水，極為深邃。

良久後，那雙眸子才合上......

黎明的寂靜被一聲尖叫打破。

牧家老宅裏慌亂起來。

季氏從熱炕頭上坐起來，孟氏忙從外麵進來，壓低聲音道：“大姊，可不好啦，三房那邊出了大事啦！”

“什麼了不得的事？”季氏用木箅子梳頭，不耐煩地剜她。

“三房沒個嫡出的兒子，若是老爺子還在家，七八十畝良田沒她吳氏什麼份兒！倒把個庶出的清蘢當成了寶兒。”

“大姊，聽說，清蘢不見啦！”孟姨娘哈著腰在季氏的耳邊低語。

“別一驚一乍的，指不定又鬧什麼幺蛾子！”季氏冷哼著，“都給我縮著尾巴，誰也不準去！”

三房出不出事，與四房無關。

季氏才懶得管那些閑事，孟姨娘從懷裏掏出兩枚熱乎的雞蛋，悄悄地放在季氏的手裏。

“大姊，這是若娘從三房的雞窩裏掏出來的，孝敬你的。”

季氏亮圓了眯縫眼，“別盡說好聽的，已經給你的五十文錢貼補小廚房，別想再打主意！”

四房這邊還沒擺早飯，三房那邊已經跑來個小丫頭，氣喘籲籲地傳話：“四夫人，您快去瞧瞧吧，錢家大少爺來要人呢，三夫人那邊招架不住了，已經讓人把九娘找來了！”

正在收拾碗筷的孟若聞言，眼神微亮，“母親，我們去看看。”

季氏知道出了大事，扯著孟姨娘就出了廂房，直奔三房正堂。

彼時，牧清瑤背著小虎子正站在堂屋門口。

錢大柱穿著綢緞灰馬褂，正坐在正堂門口哭嚎：“我要胖媳婦兒！我要我的大胖媳婦兒！”

牧清瑤才站定，錢大柱便像見了獵物的狼狗似的，撲過來。

“大胖媳婦兒，大胖媳婦兒，我的大胖媳婦兒！”

被突然衝出來的傻子嚇到，牧清瑤退開兩步又憨傻躲閃，好歹沒被這高大的醜傻的家夥給抱住。

錢大柱拍起手來，歡喜得像見了主人的二哈，他若是有條尾巴估計得轉成螺旋槳。

“別過來，傻子站遠點！”

“好，我聽胖媳婦兒的話，我站著遠點，胖媳婦兒，站在這行嗎？”錢大柱憨笑著，眼睛一刻也沒離開牧清瑤。

牧清瑤厭煩地擺手，“再遠點！”

錢大柱乖乖地又退了兩步。

不知道地還以為兩個傻子在過家家呢！

吳氏等人也都站在正堂台階上，看得瞠目結舌。季氏和孟氏母女也從後角門繞過來，正看見這一幕。

“九丫頭......清瑤，你跟他們走吧，讓他們放了清蘢！”吳氏眼角還掛著淚花，原先凶惡的嘴臉已經變成虛假的笑意。

牧清瑤這才知道，錢大柱因為沒找到牧清瑤，昨天晚上便把外出喝花酒的牧清蘢捉回了家，說是今天要用牧清蘢換胖媳婦兒。

牧清瑤指著台階上的孟若，故意傻笑：“大柱，那才是你媳婦兒！”

錢大柱先是一愣，接著目光落在清秀美貌的孟若身上，臉上的笑容立即變得有些詭異，隨後便衝著孟若就撲了過去。

“媳婦兒，我的媳婦兒......”

院中混亂起來，除了孟姨娘哭喊阻攔，孟若自己掙紮，根本沒人理會。

錢大柱長得高大如金剛，就算孟若撲騰也沒有用。錢大柱扛著孟若從台階上下來，樂嗬嗬地往回跑。

邊跑還邊叫：“我扛媳婦回家啦！”

錢大柱這麼聽話，也出乎牧清瑤的意料。

看著錢大柱跑遠，錢福帶著一眾家奴跑遠，一直被按在地上的牧清蘢也被鬆了綁。

等孟姨娘從昏厥中醒來，眾人都已經離開。

季氏按著她的人中，咒罵。

“怎麼就招上錢家那個傻子！你還不快去瞧瞧！”

孟姨娘哭著爬起來，踉蹌地跟上去......

次日清晨，第一縷陽光落在村口的小窩棚時，牧清瑤已經背著小虎子上了山，今天她打算多采點蕨根，另外看看還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山珍。

翻過兩個小山坡，又繞了半個多時辰，她采到不少新萌的山芹菜和野蔥。

這一回帶著小虎子，那幾塊葛根太大，也沒辦法挖出來。牧清瑤隻好又沿著山泉去尋找。

路過窪地，她看見山石堆裏正在冒著白色的煙氣，急忙走過去看。

以為是溫泉，結果，她竟然發現了石灰石。

這東西遇水就會分解放熱，是泥瓦匠喜歡的建築材料。牧清瑤蹲在石灰石的坑邊，皺眉思考。

“娘親，這塊石頭好燙手呀，我能把肉包子放在上麵熱一下嗎？”小虎子不經意的一句話，倒提醒了牧清瑤。

寒天凍地，縣城裏除了熱乎的茶水攤，就屬現包現賣的餛飩攤上客人多。

可賣餛飩的小商販用的都是傳統的小火盆，搞不好就會燙到手腳，再說那也是需要力氣才能挑著擔走得又快又遠。

牧清瑤看著石灰石發呆，突然就想到了“自嗨鍋”，隻要加上冷水就可以熱飯熱菜的過程，難道他們用的就是石灰石？

想到這裏，牧清瑤便讓小虎子退後，揮起小鎬頭便開始刨挖，“娘親，我們現在連草根都吃不起了，要吃土了嗎？”

牧清瑤發現小虎子可愛得緊，隻笑著點頭：“是，我們是要吃土！”

此土非彼土！

牧清瑤在路邊又看到不少經冬的幹野紅薯的藤，突然想起之前聽說過這東西叫白蘞，也就是老君須，這東西搗碎了可以用來敷在臉上治療膿瘡。

牧清瑤把野紅薯藤蓋在背筐裏的石灰石上，又去采了些木耳、幹蘑菇和蕨根。

都是些幹巴沒顏色的東西，放在背筐裏就像是一堆亂草。就算牧清瑤背著下山，也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娘親，有小狗！”小虎子指著山坳角落一隻灰突突的小家夥，笑得開心。

那是灰色的一小團，也許是受了驚嚇，渾身發著顫，鼻子裏發出哼唧聲，好像在討好。

“抱走！”

小虎子笨拙地走過去，牧清瑤嫌他慢，伸手撈起那隻小“灰狗”，娘倆嘻笑著下山。二人卻全然沒看見，就在大石頭的後在有一隻渾身是血的母狼屍體。

江流村村口熱鬧起來，等在小窩棚外麵的幾個人遠遠地看見牧清瑤抱著小虎子從山裏回來。

“抓住她！”孟姨娘帶著三房的兩個婆子，衝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