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撞上他瘦的皮包骨的胸膛,錦沫酒醒了大半。
緊接著便是被撞得猛了他忍著咳嗽的聲音。
錦沫連忙撐著床直起身子,不解地看著眼前男人咳得肝膽俱裂卻依舊嘴角彎彎。
“你沒事吧?”
“沒事,沒想到你看起來挺瘦,力氣到不小。”楚詢緩了口氣,伏在引枕上,若不是他病懨懨的模樣,錦沫真的能忍不住給他兩拳。
這就叫貪吃不要命吧。
“什麼話都讓你說了。”錦沫嘴角抽了抽,晃了晃酒壇,又看了男人一眼,“真想喝?”
“一杯無妨。”楚詢好整以暇坐起來,接過錦沫遞過來的酒壇,仰頭“噸噸噸”猛灌了一氣。
“你慢點,我又沒跟你搶。”錦沫咂咂嘴。
完了,這回沒的喝了。
酒壇底朝天了,才塞回錦沫懷裏,楚詢意猶未盡地道:“這些日子清粥小菜吃的嘴裏沒味,我看你帶回來的肉不錯。”
“今兒不怕積食了?”話隨這般說著,手上卻利索地撕了一根雞腿下來,“別吃太飽了。”
吃完睡下已到三更天了。
皇宮入夜之後,夜風中都帶著淒涼。
禦書房書桌上胳膊粗細的蠟燭燃的劈啪作響。
王安急急從外麵走進來,弓著身子,努力吸著腆著的肚子,“聖上,晉王府那邊去了倆人。”
“哦?”處理政務的楚淩手中朱筆頓了頓。
王安瞬間會意,“是何二成和武直。”
“他的心腹,這時候不出現才奇怪。”隨手在褶子上寫了幾個字,楚淩抬起頭來,“斂王府最近熱鬧的很呢。”
“聖上聖明。”王安湊近些,一邊研墨,一邊道:“後宅的事小的不懂。皇後娘娘方才差人來問。聖上要不要到鳳藻宮歇息。”
楚淩拍了拍桌上摞成小山的折子,“朕很有空嗎?”
“小的去回。”王安放下剛拿在手中的墨,不多時走進來,“聖上,明日十三。”
“這麼快又一個月了。”楚淩放下手中朱筆,“許波也診治了時日不短了吧?”
“是,一年了,晉王病況反複,身體每況愈下。上一次突然昏倒,許禦醫回來稟報,晉王怕是時日無多了。”
“可憐朕就這麼一個弟弟。”楚淩歎息一聲,“盡人事吧。”
——
錦沫吃的有點多,躺下反倒難受,翻來覆去,竟越清醒了。
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迷迷糊糊中聽到什麼摔在地上的聲音,錦沫連忙披了件夾襖出去,才發現天光大亮,不知不覺竟睡過了時辰。
寢室的地上跪了幾個伺候洗漱的丫鬟,一個個抖如篩糠,垂著腦袋。
地上摔了一個盞子,茶水飛濺的到處都是。
“都出去吧。”錦沫走到楚詢跟前,見他閉著眼睛,臉色極差。手臂上青筋暴起,微微顫抖著。
等眾人退去,錦沫方抽手去換墊子,敷藥膏,扶他起來靠在引枕上洗漱。
“一大早的王爺脾氣也忒大了點。”
錦沫邊試水溫,邊輕聲抱怨。
“別讓那些人進我屋。”楚詢冷冷淡淡,由著錦沫投了帕子在他臉上蹭。
“嗯。”錦沫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金嬤嬤被帶走之前,他們就應該想到,這件事不會輕易結束。
金嬤嬤既然能堂而皇之的在晉王府中橫行,定然也有上麵的縱容。
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罷了。
許禦醫來的時候,天上響了一聲驚雷。
許波嚇得冷汗津津,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才走進屋裏來。
“有勞許禦醫了。”楚詢四平八穩坐在輪椅上,跟走進來的老者打了個招呼。
這一下,許波臉上才止住的汗又出了一層。
上次診脈,分明是胃氣將絕的征兆,此時一眼望去,臉色雖然灰白,卻隱隱透出一絲光氣來。
“給晉王請安。”許波躬身行了個禮,複走上前來,將墨色長衫袖子挽了一邊,露出裏麵的白色裏襯。
“王爺最近進的香麼?”許波邊問,順勢坐在楚詢對麵,從藥箱中掏出脈枕。
“味同嚼蠟。”楚詢伸出手,放在脈枕上,白的發青的手指尖微微顫著。
“夜裏還咳麼?”
“咳。”說話間,楚詢拱起手來,竟抑製不住地咳了起來。
許波聽著聲音,放在楚詢手腕上的手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隨即那滿是褶子的臉皺到了一起,不多時,又問了幾個問題之後,將手收回,“王爺,好生歇著才是。”
“好。”楚詢點點頭,示意錦沫跟著出去開藥方。
錦沫捏著藥方從屋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晌午了,上麵密密麻麻寫了十幾味二十味藥。
她隻是看了一眼,便已知曉楚詢的病一直纏綿的原因。
藥方中規中矩,挑不出任何毛病,治不好病也要不了命。
見她從屋裏出來,幾個丫鬟便圍上來,其中一個尖臉伶俐的丫鬟湊上來,“錦姑娘,藥方給我吧。我去抓藥。”
“不用,我去。”錦沫看了那丫鬟一眼,視線落在其身後一個圓臉的小丫鬟身上,隨即道:“從今兒開始,後院所有的人分成五組,輪著做飯。王爺的飯不用你們操心,我的飯跟你們在一起吃。”
“沒有這樣的說法呀。”尖臉丫鬟蹙著眉,“向來都是各司其職的,我們被分到主院,自然是管院裏的事了。”
“是啊,從來都是分到哪裏做到哪裏的。”
“做飯那都是粗使婆子的事,我們怎麼能做呢。”
丫鬟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抱怨著不滿,在他們的眼裏,錦沫不過是在這裏時間長一點就拿腔拿調的丫鬟而已。
都是下人,沒得誰比誰更高貴,自然也不會將她放在眼裏。
“不願意做就不要吃。”錦沫冷眼掃過幾人,邁開步子往外麵走去。
身後很快就傳來不滿的議論聲。
“不就是早幾天進府麼,都是下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不得還沒我們姐妹們身份高呢,我們都是良家女,誰知道她是哪路貨色呢。”
“聽說是外府送來的,你們說......”
錦沫腳都沒停一下,邁步出了門,將議論聲拋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