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雪前，我們已經部署好。蠻人定會利用我們中原人不熟悉寒天作戰的習性來偷襲，所以，營中早已無人，當時幾路兵馬埋伏在營帳周圍，隻等他們來犯，甕中捉鱉。”楚詢平靜地訴說著，對於他來說，那就是一場在普通不過的戰役，比那凶險萬分的不在少數，可他偏偏......

“所以，蠻人主帥你們抓到了麼？”錦沫聽得入神，這還是頭一次這麼近的聆聽一個人講戰場上的事呢。

“抓到了，他袖中藏刀，束手就擒之時刺傷兩名士兵。其後便與我纏鬥在一起。”楚詢說著，覆在桶邊的手緊緊握成拳，“當時就該宰了他的。什麼狗屁懷柔之策......”

錦沫腦中靈光一現，瞬間又偃旗息鼓了。

“那廝趁人不備，將那廢物監軍抓住，挾了一匹馬狂奔出營帳十多裏，我們追了出去，最後掉隊的人越來越多，直到行至一片曠野，那蠻人主帥自知逃無可逃，下馬迎戰，我拖著那廢物打了幾十回合，最終跌落馬背。”

“那蠻人鐵蹄一踏，光溜溜的路麵上一聲脆響，那曠野竟然是一個湖泊，我沉入湖中，本就傷了腰，用不上力氣，被撈起來之後已經成這樣了。”楚詢閉上眼，胸腔起伏著。那是他深藏的記憶，經不起一次一次的自揭傷疤。

“水涼了，我，我讓你起來。”錦沫手足無措地站起來，果然，有些事情還是不要細追究的好。

將他從水裏撈出來，擦幹淨塞回被窩。錦沫便忙著倒水去了，見她忙進忙出的樣子，楚詢心情莫名就好了許多。

日子若是能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下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般思忖著，院中傳來輕盈的腳步聲。收起眸中瀲灩神色，望向被人掀開的門簾。

錦沫倒水回來，隻見門簾輕輕晃動，好似才有人離開。

怎麼回事？眼花了？

她暗暗嘟囔一句，走進屋裏，楚詢見她走進來，為她倒一杯茶：“忙完了過來喝點水。”

“嗯。”錦沫走上前，總覺得不是錯覺，不光門簾晃動，連帶著屋裏也不一樣了。塵土氣息濃重了些許。垂眸看向還未幹透的地麵，果然，看到了一絲蛛絲馬跡。

她終歸不是楚詢信任的人。

也罷，隻要不是敵人就好。奢求什麼全心全意呢？

“我不常泡茶，不一定好喝。”耳邊傳來楚詢略顯局促的聲音，她扯了扯嘴角，將眸中失望掩去，“沒事，我喝不出好歹，隻為解渴。”

“咕咚咕咚”將一杯茶水飲盡，豪氣地抬手抹了一下嘴，“我還有事，先出去了。”

“剛才......”幾乎是同時，楚詢嘴角的弧度還掛著，便被她的話打斷，不等他再說什麼，人已經走出門去，隻剩下門口翻飛的門簾晃呀晃的。

沒多久，宮裏便來人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太監帶著一大群人從外麵浩浩蕩蕩的從偏門進來。

錦沫聽著聲音朝外麵探了探腦袋，一隻手便已經敲在棋盤上：“你是要認輸麼？”

“我怎麼可能輸？”錦沫氣鼓鼓地扭過頭來，手中捏著的黑子都發燙了，還沒有落下去的意思。

“那你繼續想。”楚詢悠閑地彎了彎嘴角，端起手邊的茶來抿了一口：“果然，你泡的茶要好喝許多。”

不知道哪裏惹到了錦沫，他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大有恭維的意思。

錦沫朝天翻了個白眼，這茶天天就是這麼泡，喝了這麼久了，今日才好喝，分明就是在吹捧。

嗤之以鼻，哼了一聲：“我真的不用去迎一迎麼？”

“他們不是說了麼，進了這屋，你就是我的人了，我的人用得著去迎接那起子奴才麼？”楚詢蒼白的手指屈起來，敲了敲桌子：“要不幹脆認輸算了，掙紮沒有意義。”

說話間，白胖胖的太監從外麵進來，垂著腦袋，實在是因為肚子大彎不太下去。

“給晉王請安。”太監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卻不見有人將他叫起。

垂著腦袋等了許久，腿肚子都打轉了，才聽頭頂上傳來一聲：“認輸吧。”

“啊？”王安一愣，抬起頭來，隻見不遠處對坐著二人，楚詢便是那慵懶地催促著對方認輸的人。

“我沒輸。”錦沫聲音低低地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模樣，似乎感覺到王安的目光，扭頭看向弓著身子仰頭看她的太監，連忙站起來道：“王爺，公公等候多時了。”

“哦？”楚詢的視線懶懶地飄過來，狹長的鳳目微微眯起：“王公公前來有何貴幹？”

“不敢。”王安汗津津地站在那裏，腰都不敢直起來，滿臉堆笑：“今日老奴特來為王爺送來女仆六十六，侍衛三十，以供王爺差遣。”

“行。”楚詢的視線在棋盤上遊走，伸手握住錦沫的執著棋子的手，落子：“這一步，是僅有的活路。”

王安滿嘴的口水猛地吞咽一聲，仿佛自己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躊躇片刻方道：“王爺，中秋在即，聖上將在宮中舉辦秋宴......”

“本王知道了。”楚詢順手抓了一把棋子，再撒進盒子裏，一下一下重複著這樣的動作。每一個動作就好像校場上的鼓點，讓王安坐立不安。

明明沒做什麼，卻被這般威懾，他在禦前當差二十年，還從未這般怕過。

“王爺，沒什麼吩咐的話，小的先去安排下人了。”

王安口幹舌燥，看見楚詢擺手，這才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王爺何必嚇他。不過是個奴才。”王安前腳剛走，錦沫便低聲抗議起來。

“就是奴才才會狗仗人勢。”楚詢平靜地說，聲音淡淡的，事不關己。

錦沫抿唇一笑，這不就是給自己便利麼？方才的不悅瞬間煙消雲散，何必讓他交心呢？

她如是這般想著，腦袋一疼，抬頭就見楚詢伸著手又準備給她來個腦瓜崩。

“唔......”錦沫驚得連忙往後仰，“好端端打我幹嘛？”

“腦子不好使，還不興我幫幫你了？”楚詢嘴角彎彎，伸直修長的手，揉了揉她的發，“中秋陪我進宮可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