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沫本想回自己房間,走到門口卻聽到楚詢屋裏傳來猛烈的嗆咳聲。
她連忙提裙跑進去,卻見地上已經赫然一灘黑血,楚詢氣息奄奄地伏在床邊。
見她從外麵進來,楚詢啞著聲音問她,“去哪了。”
那如鷹般敏銳的眸子卻在第一時間捕捉到了她脖頸處的淤青。
“斂王找我。”錦沫端了杯水到他嘴邊,“漱漱口。”
待他將混著血水的漱口水吐掉,錦沫將一包東西放在床沿上,“斂王給的,讓我繼續金嬤嬤的路子。”
楚詢看著眼前的紙包,驀地抬頭,對上女人無喜無悲的眸子,“他威脅你了?”
胸中莫名有些頓頓的,仿佛被重物撞擊。
“沒有。”錦沫搖頭,“無非是嚇唬。畢竟他覺得我不吃美男計那套了。”
“......”
楚彥確有幾分姿色,也算是陳妃的功勞。
聽她這麼直白地說出來,竟有些無言以對。
錦沫將他扶住躺好,那一片紮眼的青紫在眼前晃動,楚詢啞著聲音道:“櫃子裏有藥,你找來擦擦。”
“嗯。”錦沫低低應著,又覺尷尬,想換個話題,扯了扯嘴角:“明日宮中便會來人,到時候我就清閑了。”
“誰知道呢。”楚詢望著女人纖細的身影走到櫃子旁邊,兀自扭頭朝他看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滿是問詢:“在這裏嗎?”
“嗯。”對上錦沫眼睛的瞬間,男人心虛地閉上眼睛。
隻聽錦沫輕聲笑道:“嗯?睡了?”
轉而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她倒真不見外。
錦沫找遍了櫃子裏,也隻有幾瓶金瘡藥,勉強塗抹了些,便進碧紗櫥睡了。
因著前一日院中伺候的人都被帶走了,一大早錦沫便起來忙活去了。
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麵端到屋裏的時候,楚詢已經挪到了輪椅上。
“今兒起的早啊。”錦沫笑盈盈地進來,將大碗放在桌上解釋:“別看我這麵賣相不好,吃著應該不錯。”
楚詢點點頭,驅車到桌前,果真,那白瓷大碗中淩亂地塞著半坨粗細不勻的麵,明顯醬油放的多的湯中,飄了些或大或小的蔥花。
“你果然不擅長庖廚。”楚詢嘴角勾了勾,往日那蔥白柔夷落在他脈搏跳動之處的從容與此時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的不安局促相比,還真是讓人感動。
“你嘗嘗看再說麼。”錦沫急了,哪有以貌取麵的,她剛才嘗過了,麵雖然難看,湯卻鮮美。
“好好好。”耐不住她磨人,楚詢挑了一筷子麵吃進嘴裏,果然,並沒有看起來那麼難吃,相反的,要比廚房之前做得要溫暖的多。
狼吞虎咽一番,一碗麵已見了底。楚詢抬起頭來,隻見錦沫呆呆望著他,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看什麼呢?”
“你不是王爺麼?吃飯這麼......虎的嗎?”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倒不是有多慫,好吧,她就是慫了。
“本王行伍出生,自然不像清貴公子那般儒雅。”楚詢嘴角微微上揚,八年的行伍生涯已然將他磨練成一個糙老爺們,儒雅貴公子,那都是年少時的事情了。
錦沫到不信他這些話,驕矜清貴那都是刻在骨子裏的,即便狼吞虎咽,也說不出的風流,自然不是一般糙漢子可比。
她將心中想法吞下,指了指空碗:“要再來一碗麼?”
“不用了,吃多了會積食。”
錦沫嘴角彎彎,收走碗筷,不多時便提了一桶一桶的熱水來。
“多泡澡,對你身體有好處。”錦沫一桶一桶提著水,許是幹活兒的緣故,話都跟著多了起來。
楚詢坐在一旁,就瞧著她忙進忙出的,心裏有一處,莫名的有些動容。
從未想過會有一天能閑來無事坐在這裏,看著一個姑娘為了他忙進忙出。
此時,陽光不燥,也算歲月靜好,嘴角不自覺地翹了翹。
錦沫一抬頭,就見楚詢看著自己傻笑,伸手便勾了他的鼻子一下,“傻笑什麼呢?”
濕噠噠的手指觸摸到他鼻子的一瞬間,楚詢下意識抬起頭來。
她雖瘦,卻也比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高出不少,居高臨下看著他瘦削的臉,幽怨的眸子看向自己,一刹那間又轉向別處。
有些別扭,卻像一隻小貓爪子撓在心上。她小臉一紅,有些不知所措,出去洗了把臉,才又回來安置他泡澡。
楚詢一絲不掛坐在浴桶中,閉著眼睛,舒服的歎息一聲:“你可想過什麼時候回家?”
“我沒有家。”錦沫探查在他手腕上的手頓了一下,隨即道:“天下之大,自有容身之地吧。”
男人沒了反應,好似睡著了一般。
錦沫托腮坐在旁邊,驀地,水中劃過一絲漣漪,她定睛一看,竟見水下楚詢的小腿微微在動。
“呀,你的腿在動。”錦沫激動的跳了起來,一臉興奮。
“哪?”楚詢一臉震驚地看向水麵,試圖找到他的腿動的痕跡。果然,在錦沫手指的地方,他看到他的腿在微微的動:“怎麼回事?”
一年了,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腿還能動。雖然他並沒有太大的感覺。
“你給我詳細說一下你受傷的過程吧。”錦沫心中已有猜測,但不敢妄下定論,還是要聽一下具體的過程才敢做下一步的打算。
楚詢愣了一下,眸光在錦沫臉上停頓著。
就在錦沫覺得他不可能會將這件事說出來的時候,他平靜地開了口,“當時也是八月,可塞北的八月已經飛雪。一場大雪過後,蠻人突然進攻。”
“為首的是蠻人首領,之前已經交過手,各自都見過主帥。他突擊了我的大營。”
錦沫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簡簡單單幾句話,畫麵感十足,她已經能感受到金戈鐵馬,危險就在身側,“你是被他偷襲的?”
“傻丫頭。”楚詢一笑,“他能偷襲,難道我就會束手就擒麼?”
“你快說。”錦沫不懂帶兵打仗,兵法如神也隻是聽說書人說起過。可說書人說得再好那也是紙上談兵,不如楚詢那三言兩語,便將她帶上旌旗飄飄的戰場之上。整個人的神經都緊繃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