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王沉著臉坐在晉王府前院的偏廳,三步開外跪著鼻青臉腫的金嬤嬤以及參與打鬥的丫鬟仆人。
不多時,錦沫邁著悠閑的步子盈盈踏進門來,驚慌地倒吸一口冷氣,對斂王行了個禮。
“錦沫。”斂王掃過她瘦削的身體,目光如炬定在她臉上,“今日之事,你可有參與?”
“沒有。”錦沫誠惶誠恐地搖頭,隨即眼巴巴地看向斂王,“主子可準我回府?”
“回府之事再議。”斂王瞧著小姑娘臉上的期盼神色轉成失望,多言一句,“本王知你心思,好好做事,許你的自然說到做到。”
“是。”錦沫垂下眸子,眼中劃過一絲鄙夷。還當真是覺得她人傻好騙,要物盡其用了。
說話間,太子一行人浩浩蕩蕩駕臨。
金玉紅著眼睛跟在身後進了門,斂王連忙起身行禮告罪。
太子淡淡一笑,“三弟無需惶恐,金玉在東宮掌管內事,做的習慣了,換了地方難免嬌縱。鬧這麼一出,本宮自當帶回去調教。”
“你們還不快給金玉姑娘道歉!”斂王一聲低喝。金嬤嬤等人連連告罪。
錦沫立在一側,眼觀鼻鼻觀心,悠閑地做著她的局外人。
“是我管束不周,這便帶他們回去,好生調教。”斂王也算是戰戰兢兢。
太子含笑掃過錦沫,“這位......”
“回殿下,我是侍疾女使......”錦沫行禮,斂王連忙道:“她沒有參與打架,再者,皇叔身邊也需要人手。”
“你想留下嗎?”太子聲音儒雅柔和。
錦沫恍然抬頭,薄唇抿住。
“無妨,說出你心中所想。”
“我......”錦沫眼中放光,待要開口,卻聽斂王道,“殿下問話,好好說。”
錦沫聞言,大有一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的味道,轉而道:“奴婢伺候王爺慣了,留下來的好。”
“好,去問問皇叔的意思。”太子看著她,嘴角含著一抹微不可見的笑意。
斂王眸光一斂,隨太子步出房門。
錦沫垂下眸子,心中冷然,原主怎麼會聽信斂王這種拙劣的謊話呢?
跨院裏,楚詢坐在廊下曬太陽。
金燦燦的陽光照在他瘦削蒼白的臉上,莫名有些蒼涼。
眾人行禮之後,太子便問起錦沫的去留。
“不必留了。”
楚詢望著灼灼驕陽,頓了半晌方聽到太子的聲音,“本宮看她伺候的不錯,也算盡心盡力。”
太子不欲落人口舌,今日他與斂王將下人全數帶走,府中無人伺候,又是他的失職,遂道:“宮中新入宮一批宮女,父皇已下令著宮中教好了便送給皇叔。隻是錦沫近身伺候習慣了,本宮怕換了人......”
“是啊皇叔,今日下人們衝,撞了您,我與殿下這就領回去。隻是近身伺候這一事,還望皇叔考量。”斂王見時機成熟,順勢推一把。
“幾個無用下人,也犯得著帶回去?”楚詢將眸光投在斂王麵上,“犯上的賤婢,打死就好。”
斂王神色一僵,心頭一顫。
太子聞言,輕描淡寫地開脫道:“幾個賤婢,臟了皇叔的王府不好。不如送回宮去,自有熟手手把手的教。”
金嬤嬤帶來的大多是穩重老成的心腹,又上了年紀,再進了宮恐怕是永無出宮之日了。
這可比給她個痛快來的誅心。
錦沫感受到斂王投來的目光,連忙跪地求告,“王爺,把奴婢留在府中吧,為您當牛做馬。”
“皇叔?”斂王急了,這次算是把他的人拔了個幹淨。
若錦沫再留不下,他不能親耳聽到晉王的死訊,他心緒難安。
楚詢挑眉看著斂王,過了許久,久到所有人都以為沒門了,才聽他冷聲開口,“本王如今是廢人了,留與不留還不是你們說了算。”
太子和斂王相視一眼,不再多說廢話,匆匆離去。
晉王府中終於清淨下來,就連偶爾在遠處晃蕩的那起子人也離開了。楚詢心情大好,飯都吃了不少。
月明星稀,錦沫坐在院子裏,這些日子裏第一次這般舒暢。
“咻......”
暗夜中,一股勁風破空而出。
女人下意識躲閃,回頭隻見方才自己坐著的地方丟了一塊被紙包著的石頭。
鬥開皺巴巴的紙張,上麵赫然寫著,東邊小屋。
顯然,字跡的主人是篤定她會去的,絲毫沒有威脅和拖延。
晉王府東邊有個小側門,門口一個門房,原身之前去過那裏,頹敗的可怕。
此時她站在小屋門口,月下依稀可見舊年的雜草張牙舞爪隨風舞動。
不待她抬腳進屋,一股冷風自後心而來。
下意識地側身躲避,脖子上一冷,瞬間被鎖了喉。
“錦沫,你可真是長進了。”
斂王的身影就在此時從暗處走出來,悠閑地仿若在府中散步。
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我那小皇叔給了你什麼好處?”
脖子上的力道大了一分,錦沫小臉憋得通紅,目眥欲裂,雙手奮力摳著脖子上的那隻手。
手的主人仿佛不知道疼,力道漸漸增加。
斂王依舊笑著,走到錦沫麵前,看著她垂死掙紮的模樣極為享受。
就在錦沫覺得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脖子上一鬆,猛然灌進肺裏的空氣嗆的她伏地喘咳起來。
她的胸腔不斷起伏,眼前不遠處便是斂王的錦靴。
“錦沫,你可知,本王隨時可以要了你的命。”
“咳咳咳......”
可是她還是能活著,最起碼不用膽戰心驚。畢竟,此時的她對於斂王來說才是最有用的。
果真,這些想法在腦子裏瞬間閃過之後,就聽斂王的聲音自頭頂傳來,“皇叔的藥要按時吃,你不是現在盼著他好起來麼?”
“沒有,我沒有。”錦沫低垂的腦袋猛然抬起來,一副受驚的樣子,“我倒藥完全是因為金嬤嬤一直不讓我見王爺,我想王爺了。”
她的情深意切落盡高高在上的斂王眼中,他微垂著眸,伸手將一顆黑漆漆的丸藥遞到錦沫麵前,“好好調養身子,本王賜你十全大補丸一枚,你也別再記恨金嬤嬤了。”
以原身的愚蠢,這樣的花言巧語她定然會上當。
一分猶豫都不曾,錦沫接過藥丸,欣然塞進嘴裏。
她本想將藥藏在舌下,卻是在她將藥丸塞進嘴裏的一瞬間,立在一側的暗衛瞬間上來掐住她的下巴,另一隻手將她的嘴捂住,直到藥丸順著她的喉嚨滑下,暗衛才停了手,將一包藥粉塞到她手中。
“皇叔的藥,一日三次,一旬之後本王自會給你解藥。”斂王說完,也不管錦沫在起身後傳來的哭嚎,轉身離開了。
錦沫望著消失在門口的主仆,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果然是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