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麵上的流言蜚語驚動了朝廷,原本已經將晉王府淡忘的人們,又將受傷回京養病的晉王提到了嘴邊上。
一大早禦史台便諫言,朝廷不可慢待有功之臣。斂王附議。
皇帝遂將安撫晉王的差事交給了太子。
下朝之後,斂王尋了太子,去往晉王府。
錦沫看見太子的時候,金嬤嬤正準備將她押往柴房。
見到貴人大駕光臨,金嬤嬤連忙行禮。
“怎麼回事?”斂王詢問,“皇叔身體如何了?”
“回王爺,晉王適才暈倒,府醫已看過了。”金嬤嬤給斂王遞了個眼神,示意一切順利。
斂王釋然一笑,“皇兄,我們去那邊坐吧。”
太子掃了一眼地上押著的錦沫,脊背挺直,不卑不亢的模樣不免勾起一段記憶,驀地,抬手示意,“她犯了什麼事?”
“把王爺的藥渣倒窗外了,金嬤嬤冤枉我倒掉王爺的藥,我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呀。”女人垂著眸子,巴掌大的小臉蠟黃。
“可有此事?”太子神色如常,詢問地看向斂王。
聞言,金嬤嬤連忙跪下,“是她倒了晉王的藥,才至王爺突然暈倒的。”
“你可敢當麵分辨?”錦沫甩開壓製住她的手,挺直腰杆,“我敢與王爺當麵對峙。”
適時禦醫從裏屋出來,憂心忡忡地搖著頭,見兩位貴人到此,連忙行禮問安。
錦沫瞅準時機,推開眾人,溜進內室。
楚詢已然轉醒,臉白的嚇人。
看見她進來,沒有血色的唇勾了勾,輕聲呢喃:“你的目的達到了。”
沒來由的,錦沫鼻子一酸,“我自會保命,何須你動怒?”
他依舊在笑,衝站在遠處的她招了招手。
女人走到跟前坐下,頭沒精打采地垂著。
楚詢伸出手來在她頭頂上揉了揉,“無需自責,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
“誰自責了?”錦沫不滿地抬起頭來,“我是怕你拖累了我。”
眼前的男人有氣無力,眸光卻柔的像碎了一地的星辰,微微翹起的嘴角讓本來暗淡無光的臉上多了幾分暖意。
說話間,門簾輕動,錦沫連忙站起來立到他身側。
“皇叔,侄兒公務繁忙,來遲了。”太子儒雅溫煦地行禮告罪。
“皇叔。”斂王緊隨其後,不多說一個字。
楚詢臉上笑意收起,側目而視,“流言蜚語不必當真。”
一句流言蜚語,斂王聽得肉跳,這不是提醒太子追究昨夜之事麼?
“皇叔,方才見王府中下人不多,許是人手不足方至疏漏。”太子自如地在一旁坐下,“本宮將東宮管事宮女給皇叔送來調度,定不會再出昨夜那等事了。”
“你有心了。”
楚詢冷著一張臉,二人也覺尷尬。
打了幾句官腔便走了。
屋裏又安靜下來,楚詢的臉色卻陰沉的可怕。
山雨欲來風滿樓,毒手都伸他麵前了,那隨他回來的副將們呢?
太子走了沒多久,一個瘦瘦高高的宮女便帶了三十來個宮女太監來到府裏。
規規矩矩給楚詢行了禮之後,便要求接管府裏的管事差事。
楚詢稱病不理事,讓他們自己看著辦。果然,好戲就這麼開始了。
金玉年輕,做事一絲不苟,府中原本伺候的都是斂王府撥過來的,伺候的又隻是一個癱子,自由散漫慣了。
一來便摩擦不斷,從早到晚都能聽到金玉的聲音。
“金玉也太聒噪了。”錦沫做那麼一個局可不是讓她來這裏管好下人的。
楚詢半眯著眼睛,懶懶地道:“你的主意可不太好,勞神。”
錦沫難得狗腿地湊過去,撈起他的胳膊來,一下一下地捏起來:“那是,我的這點小聰明哪夠看的。您一句話,金玉滿堂啊!”
第二天院子裏就明顯分了兩派,金嬤嬤的人眼睛長頭頂上不理會金玉的人,金玉的人埋頭做了兩天累成狗,自然也是不忿,憋了一肚子氣。
金玉來了的第三天,便跟不想放權的金嬤嬤起了衝突。
原因麼,還得從錦沫這裏說起。
金嬤嬤每日送藥那是雷打不動的。即便金玉來了之後,她依舊按時按點帶著小丫鬟來送藥。
每次都要守在跟前看著楚詢喝了藥才走。
這日,金玉帶人來換跨院的床帳被褥,兩人便閑聊起來。
金嬤嬤適時帶著人闖進來,藥碗往錦沫手裏一放,逼著她進去喂藥。
“才吃過早膳,王爺吃不下了。”錦沫端著藥,僵持在那裏。
金嬤嬤礙於金玉的人都在,不想發作,伸手抓住錦沫的胳膊,恨恨掐了一把,低聲威脅,“你是不想活了麼?”
錦沫怯懦地縮了脖子,“嬤嬤,等一會兒我就喂。”
親眼見過她倒藥的金嬤嬤怎會輕易聽她的鬼話,執意要她先去喂藥。
一時無奈,錦沫隻得扭捏往屋裏走去。
“這府裏當真是金嬤嬤一手遮天了。主子的主也能做的了。真是厲害。”金玉來了幾日,沒能順利接管王府內務,就差一個由頭,這會兒,正是一個機會。
錦沫委屈地蹙著眉頭泫然欲泣,“金玉姑娘,別說了,嬤嬤管我是理當應分。我做的不好,跟嬤嬤無關。”
說話間,便端著藥往屋裏走去。
金玉搶先一步將她拉住,“既然送你進了內室伺候,你就是晉王的人,以主子的需求為先,那起子混賬說的混賬話自不必管。”
“你......”
金嬤嬤氣的老臉漲紅。
“你什麼你。要不是你這叼奴不顧主子死活,鬧到街頭巷尾人盡皆知,殿下也不會讓我過來看著你。給你三分薄麵敬你是斂王府的老人。在我麵前端架子就算了,欺負到主子頭上又是另一回事了。怎的,晉王不是你正經主子,你就怠慢了?”金玉瞪著一雙杏眼,咄咄逼人。
金嬤嬤霎時間被扣了那麼大個帽子,氣急了,與她便爭執起來。
聲音之高,將內外院中人皆吸引而來紛紛站好了隊。
“砰......”屋內傳來一聲響,眾人一怔。
金玉連忙跪下,隔著簾子告罪,“王爺息怒,奴婢這就下去領罰。”
金嬤嬤暗自竊喜,卻聽錦沫當即接口,“方才也不是姑娘一人的錯,嬤嬤也確實怠慢。既然要罰,嬤嬤也請一起去吧。”
“準。”
金嬤嬤聞言變了臉色,總歸太子的人在,她不能太過嬌縱,咽下不甘跟金玉一起離開。
本來圍的水泄不通的人流便都跟著這二位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錦沫打發走了不速之客,心情大好,“我扶你起來坐會兒。”
楚詢將手伸向她,枯瘦的手指微微泛青,略有些顫抖。
“你到沉得住氣。”
錦沫扶他起來的時候,聽到這話,嘴角翹起,“我還有些腦子,知道借力打力。不過,我倒是沒想過,你在自己的地盤上居然沒有留一個自己的人手。”
她說完便後悔了。
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將軍,號令三十萬北境大軍的統帥,怎能甘心讓人看到這般狼狽的一麵。
“哈哈哈......”她幹笑一聲,為自己打個圓場,“好久沒吃肉了,得找後廚問問。”
“打開窗戶吧。”楚詢仿佛沒有聽到剛才的問話。
窗外傳來燕子嘰嘰喳喳的聲音,隨著前院傳來的一聲響,驚得騰空而起,不見了蹤影。
楚詢輕咳一聲,“扶我坐好,好戲要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