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我們離開村子吧,到別的地方生活,我不上學了,我出去打工掙錢。”
隻要姥姥能好好的,她是我唯一不願失去的親人。
“不行,我們村每個人都喝了後山的水,逃到哪裏山神都能找上我們,所以你得回去,先撐到徐二花頭七再說,往後這幾天她隻會越鬧越凶。
姥姥帶回來的那把紅傘你拿著,今晚帶一碗米,到村最西頭的荒宅子裏頭睡一晚,一定要睡在紅傘下,如果半夜有人問你來幹什麼,就說送米的,問你為什麼睡在它家,說天黑路太遠了借宿一晚,其餘的它問什麼你都一律別理,千萬不能睜眼。
今晚你在荒宅裏睡覺,徐二花不敢進去。
秀秀乖,聽姥姥的話。”
“姥姥我知道了,你怎麼辦?”
我點頭,可我怕那些東西來找我姥姥。
“姥姥在醫院這邊不礙事,還有你回村以後,要小心村長,他們家早把靈魂出賣給山神,成為山神的仆人了。”
葉飛帶我去飯館裏吃飯。
“不是我今晚不幫你啊,你姥姥的話都記清楚了吧?你們學校那地方是塊凶煞的養屍地,我必須先搞清楚情況。”
“屍地?”
“嗯,徐二花開口說話記得不,普通行屍不會說話,所以將她養出來的那塊地不簡單。”
我們回村時才下午四點,他把車停在路邊,我回家拿一床被褥,現在三月,要是什麼都不蓋在外麵睡一晚,不用徐二花來帶我走,我把我自己送走。
舅舅不在家。
村最西頭的荒宅,滿院枯草長得比我還高,我先把帶來的米擺在正屋,點了三炷香立入米中。
借宿不能睡人家屋裏,我挑一處避風的牆根,踩倒枯草,鋪好被褥,展開紅紙傘,怕晚上有風把傘吹跑,我又找來幾塊破磚頭壓住固定傘柄。
天一點點暗了,我睡進被窩裏,閉眼聽周圍的動靜,回憶村裏關於這家人傳言。
這家男人早前出去打工,剩下婆婆與兒媳婦在家,惡婆婆生前苛待兒媳婦,嫌棄兒媳婦嫁進來四年生不出兒子,生了三個全是賠錢的賤丫頭。
後來惡婆婆在田裏跌了一跤病的下不來床,這下可輪到兒媳婦折騰婆婆出惡氣了,故意拿剩菜餿飯虐待婆婆。
惡婆婆整天被兒媳婦折磨地生不如死,唯一的兒子又遠在外地打工,最後婆婆先受不了兒媳婦的折磨,爬下床在吃水的井裏倒了農藥,兒媳婦下午幹完活回來打井水做飯,一頓飯把三個女兒和自己全部毒死了。
原本惡婆婆沒吃那頓飯應該活著,第二天卻被人發現淹死在水井裏。
打工的男人得到消息趕回來,崩潰地看到一家老小全沒了,後來瘋的不知所蹤,這宅子也成了村裏鬧鬼的凶宅。
天徹底黑了,周圍有窸窸窣窣的異響,聽起來不像密密麻麻無規律的蟲爬,像是有人踩著幹草走。
我知道來了,心裏緊張地想吐,耳邊響起一道尖銳的年輕女聲。
“喲,這是誰啊,來幹嘛的?”
“送米的。”
年輕的女聲哦了一聲。
“那你睡我家幹嘛哩?”
“天晚不好趕路,借宿一晚。”
“哦。”
然後耳邊傳來一陣嘎嘣嘎嘣的咀嚼聲,鬼在吃生大米。
不遠處的水井傳來嘩啦水聲,我猜那個淹死在井裏的老太婆也出來了,尖銳的女聲立刻開罵,語言尖酸刻薄,是針對那個老太婆的,看來這對婆媳死了變成鬼也不放過彼此。
“外麵的誰啊?”
女聲忽然將刺耳的聲音拔的更高更尖,荒草窸窸窣窣被踩過,經過我朝門口去了,緊接著便是凶悍的罵街聲。
一家子凶鬼,我耳邊響起小孩子的笑,有腳步聲從我頭頂跑過,聽聲音不止一個,脖頸後麵不斷吹來涼風,令我一動不敢動,謹記姥姥的話,強迫自己入睡,隻要睡著,無論外麵發生什麼都不關我的事。
或許是我太緊張害怕,躺著躺著竟然睡著了。
夢裏我仿佛又回到被濃重黑暗籠罩的學校,與昨晚不同的是,一對美地驚心動魄的藍珠子靜靜浮在空中,幽藍靜謐仿佛正注視著我,吸引我朝它走近。
等走近後,我發現那不是珠子,而是一條黑色大蛇的眼睛,大蛇粗壯的軀體纏繞在一具大紅棺材上,不斷地蠕動,頭上頂了一對尖直的漆黑長犄角。
“白秀。”
怪蛇開口剛叫我出的名字,我的意識瞬間被什麼東西拉回。
天蒙亮,村子裏大公雞的打鳴三聲,我爬起來,發現紅紙傘破了一道十厘米長的裂縫,馬上檢查昨天擺的米,碗裏幹幹淨淨一粒米不剩,這說明鬼接受了我送的米。
昨晚徐二花來找我,被那個凶悍的兒媳婦堵在門外進不來,如果不出意外,我要用這個法子撐到徐二花頭七。
按照姥姥囑咐,收拾完東西離開荒宅,立刻砸碎碗。
走到村口停的黑車前敲敲車玻璃,降下的車玻璃後露出葉飛睡眼惺忪的臉。
葉飛開車載我到縣醫院,他昨晚去調查屍地了,開車時困得哈欠連連,從錢包裏抽一張十塊錢給我。
“我回去睡一覺,你別亂花錢,聽你姥姥的話。”
我在早餐鋪買了包子和粥提去醫院。
姥姥臉色沉重地坐在床上看那把裂了的油紙傘。
“這東西壞了是不是就沒用了。”
姥姥歎口氣。
“壞了也有用,姥姥隻是沒想到隻用一次就壞了,這把傘最多隻能再保護你三晚。”
也就是說,等徐二花頭七鬧得最凶那天,隻能我自己硬抗了?
“徐二花為什麼要殺我,姥姥你知道嗎?”
萬一撐不過去,我就算要死也得讓自己死個明白,知道接下來為何要麵對這一切。
“大逃荒時,你們學校那塊地是個埋屍的亂葬崗,有些死人埋下去連副棺材和土包也沒有,自然變成了無法投胎的孤魂野鬼,姥姥之前去處理過,這麼長時間以來也相安無事,最近不知道是誰把那塊地的風水破壞了,那天逃出來的野鬼盯上的人是你,但你從小被山神盯著,病災山神都替你擋了,估計山神把那個倒黴鬼換成徐二花,導致徐二花代替你被鬼殺了。”
我不能理解,姥姥從來沒正麵告訴過我,山神究竟會不會殺我,那晚見了山神一麵,我心裏覺得不會。
“那山神會殺我嗎?”
“不是他殺不殺你的問題,他跟你在一起,人神殊途,將來萬一被上麵發現,遭天譴雷劈的人是你,天雷可不會劈他。”
姥姥朝桶裏啐了一口老痰,氣順了些。
“可是姥姥,山神那麼厲害為什麼不直接把鬼趕走,要換徐二花替我死呢?”
“還不是因為她得罪山神了,那東西小氣得很,惹了他必遭報應,你自己不知道那天發生的事?要不是徐得福那混賬替山神賣命,他兒子也保不住。”
我不說話了,心中想不通的事更多了,因為那天發生的事明明我沒告訴姥姥。
“姥姥你怎麼知道的?”
“你這丫頭以為姥姥真的什麼本事都沒有啊?是村裏的清風告訴姥姥的,修善緣的鬼仙家被稱為清風。”
姥姥慈愛地撫摸著我的頭。
葉飛下午兩點過來。
下午回家我想換套衣服,剛進門就看見舅舅在吃燉雞,他把家裏唯一值錢的老母雞燉了?
舅舅邊吃雞嘴裏邊惡狠狠含糊不清地對我。
“死丫頭還知道回來?昨天晚上是不是跑去哪兒當狐狸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