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看了下管家，從管家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答複，他臉皮發緊，不放棄地指著侍衛捧著的九宮格鍋問：“這個不是武器？”

顧之齡沒好氣地瞪他，搶下鍋和格子架：“我是能拿鍋來殺人，還是能拿格子架殺？”鐵質的鍋和格子架在陽光下黑得發亮。

沈承譽認真看了看，他之前到底為什麼看不出那就是個單純的鍋？

四個孩子的哭聲威力堪比火炮，既響亮又揪心。

饒是沈承譽這樣冷血的人也都有些招架不住，虎著臉輕嗬：“閉嘴！”

他久居高位，渾身都透著令人臣服的威嚴，每次他隻要麵露不虞，下屬就能嚇破了膽，對他唯命是從。

但這般的嗬斥落到四個希望破滅的孩子身上，竟隻能讓他們停頓了一息，緊接著是越發震耳欲聾的嚎啕大哭。

沈金鑾哭得直打嗝：“我要灶台我要吃火鍋我要吃火鍋......”

三小隻也是和念經一樣，訴說著自己的執念，仿佛沒有任何事能比得上吃火鍋重要。

沈承譽頭一回體會到滿滿的無力感，認栽道：“別吵，我幫你們搭灶台！”

“我們今天要吃得上火鍋！”顧安寧淚眼朦朧。

沈承譽嘴角抽搐：“行！天黑前能搭好！”

“我們不會幫忙！”

昨天他們那麼辛苦和娘一起搭的灶台，被他一掌就給推成泥塊堆，顧見燃覺得就該好好懲罰他，所以他們絕不會幫他分擔。

“行。”

“你得弄得結實點，不能再像這次一樣一推就倒。”顧見熄也提出自己的要求。

“行。”

“你叫人送來些海鮮來。”

“行......？”沈承譽差點沒脾氣地應下，挑眉看向沈金鑾，“趁火打劫？敲詐？”

沈金鑾吸著小鼻子，被淚水浸潤的眼裏閃過一絲心虛，而後又想起是父王有錯在先，自己要點補償很對，旋即挺直了小胸脯，“我們本來現在就可以吃到好吃的火鍋了，因為父王你才害得我們隻能幹看著，你補償我們是天經地義的！”

小叛徒！

沈承譽沒好氣地刮了下她的鼻子：“行，你們先去吃午飯，我這就給你做。”

也就是有沈金鑾在，否則他可沒那麼好脾氣。

“嗯！”

四個小孩聽到高興得互相擊掌，姨姨/娘說過海鮮鍋也超好吃。

午飯是顧之齡用處理好的食材做的，依舊色香味俱全，幾個孩子吃得肚子溜圓，挺著小圓肚子去沈承譽周圍監工。

沈金鑾說了，父王做錯事了得自己彌補，所以她要求沈承譽親自搭建灶台，否則她就用一副父王犯了錯還不肯認錯的眼神譴責他。

於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沈承譽不得不一手拿著石磚一手拿著工具砌起灶台來。

身後的下屬並管家：......

“這個和我們昨天搭的不一樣，是不是做錯了？”

“父王，你砌歪了。”

“錯了錯了，要在這裏放幾根鐵條，娘說了，放鐵條才方便過濾煤渣。”

......

灶房裏正在收拾碗筷的顧之齡背對著院子，肩膀一抖一抖的，笑得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後根了。

沒想到堂堂攝政王也有今天啊。

夕陽西下，餘暉灑落在飛簷上，雲層飄過，光影忽明忽暗交錯著。

現做的灶台裏燃燒著熊熊烈火，孩子們被攔在稍遠的地方，眼巴巴地等著。

他們聽沈承譽說要把灶台裏的水汽燒光，紅泥凝固，才能算得上是完工。

火勢迅猛，孩子們的臉都被燙得通紅，才終於等來沈承譽一聲“可以了”，他們馬不停蹄將此事告訴正在處理扇貝的顧之齡。

“別急，慢著點。”

顧之齡是被四個孩子連拉帶推地趕過來的，瞅著內側被火燒得通紅的灶台，外形看起來還算規整，四四方方的，大小也剛剛合適，足夠七八個人圍著涮火鍋。

隻是不能細看，一旦細看就會發現石磚並不是整齊堆放的，有些凹凸不平。

“還湊合。”顧之齡頷首。

“太好了！我們開始吃火鍋咯！”顧安寧牽著沈金鑾樂顛顛地去洗手，還招呼兩個哥哥一同前往。

孩子們烏泱泱地跑開，沈承譽暗鬆了口氣，拍拍身上的塵土，又恢複一副矜貴自持的模樣，臉色卻是很不好地看著顧之齡。

他堂堂一個攝政王，紆尊降貴幹這種粗活，豈有幹不好的道理？

這女人分明就是不知好歹。

一口氣堵在心口上，沈承譽正要拂袖而去，就聽到一聲邀請。

“你也餓了吧？一起留下來嘗嘗。”

顧安寧對於即將能滿足口腹之欲，心情大好，說完就返回灶房去拿食材，像是很正常地招呼友人似的，沒有太多規矩，卻無端讓人覺得暖心。

邁出去的腳硬生生頓住，沈承譽順著她的背影，看到了一桌子的食材，看起來還挺誘人的。

呸，他什麼沒見過什麼沒吃過，犯得著被這點食材誘惑到？

沈承譽氣不順，深深吸了口氣。

大骨湯濃香四溢的滋味順著鼻息衝入五臟肺腑，他冷著臉，坐到灶台旁：“我就看看做的到底是什麼玩意。”

不一會兒，顧之齡把九宮格鍋放到灶台上，倒滿大骨湯，讓湯在火上咕嚕嚕地熬著，她再去調了幾份蘸碟，幹碟油碟和芝麻醬齊全，誰愛哪一類就蘸哪一類。

“看到這個鍋裏被分成九個格子了麼？中間的格子火最大，可以涮鴨腸之類容易熟的食物，十字格上的火中等，是用來煮牛肉之類的......”

孩子們聽得很認真，不過他們雖然能圍坐在旁邊，但人小手短不能自己涮菜，隻能讓丫鬟們伺候著，等顧之齡一講完，就催促著嘗鮮。

各種食材被濃濃的大骨湯一煮，食材既保留了本身的味道，又添上幾分骨湯的醇厚，再沾上各種醬料，豐富的滋味相輔相成，每一口都令人感到滿足。

沈承譽看著孩子們都在悶頭吃菜，也試著燙了一塊牛肉。

牛肉被切成薄薄的一片，巴掌大小，稍微一燙就縮了起來，凹凸不平的肉片中裹著充沛的湯汁，一口咬下去，汁水在嘴裏噴濺，沒被咬住的肉片舒展開，帶著濃鬱的肉香侵略每一寸口腔。

咽下去後，嘴裏久久都充斥著滿滿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