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黃氏狠狠打個激靈，被陰謀得逞的興奮衝昏的頭腦總算清醒些。

瑟縮地躲到太夫人身後，不敢吱聲，隻在心裏祈禱沈金鑾早點揭露顧之齡欺負三孩子的醜聞。

可惜事與願違。

她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沈金鑾或者隨行丫鬟來告狀，心裏逐漸有種不好的預感。

太夫人看不慣黃氏的行為，但又不得不維護自家的麵子，隻好賠笑將此事糊弄過去。

追月園外的侍女，見太夫人親自帶人過來，俱是戰戰兢兢退到一旁。

“娘，把這些小豆子丟進土裏，就能種出大豆子來麼？”顧安寧軟軟的聲音裏滿是疑惑。

顧之齡語氣溫柔：“對啊，過幾日它就會冒出芽兒來，然後長高長大，會沿著柵欄往上爬......”

“不對。”

向來嬌縱的沈金鑾語氣裏難得地糾結，態度堅定，但是刻意委婉地解釋，“我埋過十幾顆金豆子，可一點苗都沒長出來。”

院子裏陷入短暫的沉默。

太夫人見沈承譽停在門口處，張口欲要詢問，沈承譽卻抬手阻止。

她便跟著聽一聽顧之齡的答複。

若是換了其他人，沈金鑾能叫侍衛將騙自己的壞人打跑，可是是仙女姨姨說了不太真實的話......

沈金鑾腦海裏兩個小人打起架來。

好半晌才噠噠噠地跑到顧見燃跟前，張開雙臂將他護在身後，小鹿似又黑又亮的眼睛瞪著顧之齡，仿佛顧之齡會把她的見燃哥哥帶壞似的道:

“我父王說過，父母是孩子的最親近老師，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孩子的思想，所以他會以身作則，希望我跟著學好。

仙女姨姨，你也要有這樣的自覺，就算我們是小孩，你也不能哄騙我們哦。”

說完，她補充道:“我也很喜歡仙女姨姨，你承認錯誤道個歉，我們就原諒你了，好不好？”

是喜歡仙女姨姨，但更喜歡燃寶兒。

顧之齡豎起大拇指，小小年紀就知道當護花使者，前途無量啊！

沈金鑾不解其意，但見她笑容滿麵，知道她沒生氣，放下心來，鹿眼真誠地催促。

“你在笑什麼？”顧見燃總覺得那笑容怪怪的。

顧之齡薅一把他的頭發，忍了忍，盡量忍住笑意：

“公主好歹給我個解釋的機會啊，我們種的豆子是能吃的，你埋的金豆子可不能吃，兩者天差地別，可不能混為一談。

但凡你吃過的蔬菜水果都是從地裏種出來的，這豆子也是如此，你若是不相信，不如過幾日再來瞧瞧它有沒有長出芽兒來？”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沈金鑾有自己的邏輯。

她沒見過地裏長豆子，隻知道她的金豆子沒長出來，所以即使喜歡顧之齡，也堅定不移地堅持己見。

顧之齡沒脾氣似的蹲在沈金鑾跟前，平視著她解釋。

一大一小，你來我往對話。

兩道聲音，一個平靜包容，含著淺淺笑意，一個脆生生且理直氣壯，聽著還蠻有趣的。

顧安寧見顧之齡解釋不通，好氣又好笑的模樣，最近長了點肉的小手捂住嘴，笑得一顫一顫的。

顧見熄揉揉她的腦袋，把她拉到身後，免得被沈金鑾看到遷怒了去。

“閉嘴！”顧見燃被吵得頭疼，板著張小俊臉嗬止，一錘定音道，“豆子就是這樣種出來的，不信就算了。”

沈金鑾小丫頭咬著嫩嫩的唇瓣，心裏的天秤左右搖擺。

但僅僅猶豫兩個來回，秒變星星眼看著顧見燃，“我信！見燃哥哥和仙女姨姨什麼都知道，好厲害耶！你剛才種豆了麼？累不累？我下次過來是不是就能看到豆子長出芽兒了......”

好家夥，翻臉比翻書還快啊！

顧之齡氣笑了，她費盡口舌都不如顧見燃一句話，可算是見識到天花板級別的顏狗了。

隔壁灶台上鍋裏咕嚕嚕地冒熱氣，雞湯味濃鬱得叫人直流口水。

沈金鑾小鼻頭動啊動，咽了咽唾沫。

顧見燃忍得難受，看向顧見熄，兄弟倆對視一眼，都從中看出無限的渴望和......懷疑。

真的能吃嗎？

他們長這麼大，也還是第一次見到娘下廚呢，萬一聞著香但難吃呢？

不同於哥哥倆的猶豫，顧安寧從顧見熄身後探出頭來，眼巴巴問：“娘，雞湯還沒熬好麼？”

“好了，都去洗幹淨手，馬上就開飯。”顧之齡利落淨了手，去灶房裏盛湯端菜。

“太好了！我好餓，娘給我盛多多的。”

顧安寧喜出望外，主動承擔起催促哥哥和沈金鑾洗手的任務，奶乎乎地推他們。

力道軟綿綿的，他們半推半就地順從了她。

其實，娘難得下廚，他們能吃一次怎麼都不虧。

至於拉肚子啊中毒啊......外祖母應該會願意給他們請最好的大夫吧？

等顧之齡端著幾盤菜出來時，四個小可愛已經圍著石桌坐得整整齊齊的。

“看來我們來得不是時候了。”沈承譽邁進追月園，嘴角噙著笑。

顧之齡的心狠狠顫抖了幾下，這是來秋後算賬？

顧之齡在想，是不是沈承譽回去後回想起她惦記他，越想越氣不過，所以要再來懲治她，好叫她絕了此念想？

“娘，你很冷麼？怎麼手抖得這麼厲害？”顧安寧仰著頭圓溜溜的眼裏滿是疑惑。

小棉襖漏風了怎麼辦？

顧之齡笑得很勉強，將端盤放下，回身給沈承譽行禮，又朝太夫人問安。

“嗯。”沈承譽掃了眼周圍。

四四方方的院子裏，東南角開辟了塊小菜園。

一道道陣列似的土堆上被澆了水，應該是已經栽種上蔬菜了，規規整整的，瞧著還挺像模像樣的。

想起下屬說的“養豬養雞”，沈承譽想想那個畫麵就皺起眉。

哪怕她能把豬圈雞圈都弄得和菜園一樣整齊幹淨，但是在好好的園子裏養這些，總讓人覺得怪異。

“父王。”

沈金鑾饞得不行，提醒沈承譽快坐下。

沈承譽收回思緒，低頭看向端盤上的菜。

清蒸黃魚、粉蒸排骨、紅燒蹄髈、清炒時蔬、拍黃瓜。

香味飄滿院子的雞湯還沒有盛出來，但僅看這些菜色，色香味俱全，葷素搭配得當。

別說是小孩了，就是大人瞧了都口舌生津。

太夫人見到這些菜，眼眶紅了起來：“都是你親手做的？”

“是，都是些簡單的家常菜，我一做菜就做上癮了，灶房裏還有不少，要不大家一起嘗嘗？”顧之齡朝太夫人走去，能遠離沈承譽一步就遠離一步。

“好好。”太夫人握住她的手，眼裏有熱淚在打轉，“以前苦了你了。”

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頂多就會熬個湯，還可能是婆子負責熬，她們負責張嘴，更多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若顧之齡在顧家長大，應該也是如此。

她如今能做出這麼多菜來，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才學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