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之前是羅波神色變幻，此時卻是掌櫃神色變幻了。

幾個夥計不知所措，相互看了一眼，那個坐著的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羅波見此心中大定，於是循循善誘道：“你看，去見官了咱倆誰都落不著好！”

“幹脆這樣，咱倆各退一步...”

見這話吸引了掌櫃的注意，羅波將鹽袋重新放回了櫃台上，說道：“二百兩，這袋鹽歸你了！”

“你是在搶錢！”掌櫃一臉憤怒，義正言辭地斥責羅波。

羅波揮了揮手，不屑地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市價！”

“就這二兩多，賣個兩百五十兩不成問題！”

“我都讓你賺五十兩了，你還想怎樣？”

掌櫃神色繼續變幻，在權衡利弊之後終於點頭：“行！”

能賺五十兩也是賺，總比兩敗俱傷來的好！

不過他心裏還是有氣，想不到自己一個穿綢布的被一個穿粗布的給威脅了！

於是掌櫃咬著牙惡狠狠地說道：“不過其中一百兩，我要拿穀物抵！”

羅波白了他一眼，一百兩銀子的糧食，按這時候的物價算，足足有好幾千斤，他怎麼運回去？

這老小子不老實！

羅波拿起鹽袋轉身就走：“我去官府舉報你！”

“別別別！”掌櫃連忙示意夥計攔下羅波，然後自己親自從櫃台後走了出來，抓住羅波的袖子說道：“二百兩全都給你！你是要銀票還是...”

羅波想了想，等會還要去帶徐巧巧吃飯，拍出一張銀票付賬算什麼事？

“一百五十兩銀票，剩下五十兩拿碎銀！”

掌櫃連忙從櫃台裏點出銀票遞給羅波，然後搜箱掏櫃地找了半天，最後尷尬地說道：“客官，沒碎銀子了！要不您拿點穀物？”

羅波本想擺手說算了，畢竟折騰了半天實在費盡，五十兩的利潤他都讓出去了，也不在乎那一兩二兩的銀子，趕緊離開這鳥地方才是正事。

不過當他的視線落在店裏某樣穀物上時，頓時眼前一亮。

原本他進店的時候，是直接奔櫃台而來，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穀物。

此時他看到那樣穀物，一個想法在腦海中逐漸成型。

隻見他快步走到一片黃澄澄的大顆粒穀物格子前，伸手撚起一粒，仔細觀察之後神色舒展開來。

“掌櫃！給我裝一點這個！”

羅波心中很是興奮。

眼前這個黃澄澄大顆粒的穀物，正是糯玉米！

原本他以為這玩意不會出現在市場上，畢竟玉米傳入神洲的時候，已經是明中後期了，直到明末才逐漸普及。

而這吃起來更香甜的糯玉米，則出現地更晚一些，是傳入本土後變異的品種。

掌櫃愣了愣道：“這‘玉黍’可不便宜！”

羅波大手一揮，“壕”氣衝天：“就它了！給我來兩斤！剩下再給我裝點小麥！”

掌櫃連忙答應，招呼夥計裝袋上稱。

一刻鐘後，羅波懷裏裝著一百九十多兩巨款，手裏提著兩袋糧食，滿麵春風地走出了鹽商店。

店裏的掌櫃瞅著羅波離開，原本滿臉的無奈表情迅速消失，喜滋滋地將那一袋子精鹽鎖進了腳下的小箱子中。

然後掌櫃咳了一聲，整理一下表情看向幾個夥計，嚴肅地說道：“今天這事，錢自然會有你們的一份！不過要是誰往外說...”

幾個夥計連忙說道：“懂的！我們都懂！”

這邊掌櫃教訓自家員工，那邊在外麵等得無聊的徐巧巧終於看到了羅波出來，趕緊迎了上來。

見羅波手裏提著兩個袋子，徐巧巧還以為是錢，驚訝地說道：“換這麼多！”

她伸手就要幫羅波拿，卻見羅波閃開，一時間愣在了當場。

眼看她眼睛裏蘊起水光，慢慢低下頭，羅波趕緊說道：“這不是錢！是糧食！”

說著他打開一個袋子給徐巧巧看。

徐巧巧看著裏麵黃澄澄的糯玉米，好奇問道：“相公，這是什麼？”

“玉米！也叫玉黍，屬於雜糧的一種，苞穀你聽說過沒？”羅波將兩個袋子口係在一起，然後往肩膀上一搭。

徐巧巧搖頭，然後問道：“這玉米它吃著頂餓嗎？”

羅波聽到這話頓時有些心酸。

這姑娘平時過的是什麼省吃儉用的生活啊！看到吃的先想著頂不頂餓，想必平日裏為了供應前身讀書，這姑娘八成就沒吃飽過！

看看後世裏那些張口車房閉口存折的女孩們，再看看徐巧巧...

這麼好的姑娘前身竟然還嫌棄？呸！傻波一！

羅波伸手摸了摸徐巧巧的腦袋，柔聲說道：“這東西不頂餓，我買它也不是用來吃的。”

“不是用來吃的？”徐巧巧驚詫問道。

那麼滾圓金黃的“玉米”，竟然不是用來吃的？

“對！”

羅波點頭剛要解釋，背後冷不丁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呦呦呦！這不是那個‘三入考場而不中’的羅兄嘛！”

他轉頭看去，隻見兩三個頭戴儒士帽，手揮折扇的儒生，正踱著方步向自己走來。

為首一人身材欣長，嘴上剛長出一撮絨毛，看起來年紀不大。不過一對單眼皮加上薄薄的嘴唇，從麵相上看顯得很是刻薄。

後麵兩人用扇子扇著胸口，臉上滿是嘲笑之色。

羅波在腦海裏搜尋半晌，這才想起來這三人的身份——羅波在學宮裏的同窗。

所謂學宮，便是縣裏的官立學校，位於縣城東南角，跟羅波此時所在的位置不過隔了兩條街。

不過看此時的時辰，正是學宮的早課時間，這三人八成是逃課溜出來玩的。

為首那人叫梁棟，是周俊良的小弟，家裏在臨海城也有些勢力；而後麵的兩人則是跟班了，一個叫李才，一個叫莫進。

幾人走近之後，梁棟“嘩”地一聲打開扇子，露出上麵橫平豎直的“賢士”兩個字。

“賢士”，就是賢能之人，或者說是品德高尚的人。

這不過這扇子搭配著他那張刻薄臉，怎麼看怎麼別扭。

梁棟先是貪婪地看了一眼徐巧巧，然後才對羅波說道：“怎麼？羅兄不打算科舉，打算經商了？”

李才指著羅波肩上扛著的兩個袋子哈哈大笑，而旁邊的莫進則是裝模作樣地搖頭晃腦：“自甘墮落！自甘墮落啊！”

徐巧巧被梁棟那一眼看得心慌，連忙躲在了羅波身後。

羅波將徐巧巧擋在身後，看向三人朗聲說道：“經商又怎麼？如何就自甘墮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