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音放開嗓子,大聲驚叫。
“是我,別怕。”溫和寵溺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好熟悉?
裴音睜開一隻眼睛,偷偷看去。
竟然是紀君陶。
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烏黑深邃的眼眸,正煥發出迷人的光澤,溫柔地望著她。
她還以為是做夢。
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你…怎麼回來了?”
他不是陪著蘇婉茹嗎?
“怎麼?不應該回來?”紀君陶挑眉。
“你不是應該在醫院陪她過夜?”
他回來的好意外,裴音愣愣的,白天他不是生氣了嗎?
問完,裴音就想咬掉舌頭。
她看見紀君陶嘴唇緊閉,眉宇間透出一股淩厲。
他不高興了。
紀君陶沒再多話,關了燈,抱著她躺回床上。
蓋上被子,磁力的嗓音響起:“睡覺。”
他略帶煙草味的口氣,噴在裴音臉上,熏得她臉頰發熱。
在黑夜裏,裴音有些羞恥。
幸福來得太突然,她不太適應,在他的懷裏,扭了兩扭。
“別動,你這兩天身體不舒服,再動,我會忍不住。”
裴音聽出他話裏的意思,臉更紅了。
寶寶的胎位還沒坐穩,她可不敢引火上身。
“可是,這麼晚了,你從哪來?”
裴音沒有聞到他身上的消毒水味。
顯然,他不是從醫院過來的。
裴音捏緊小拳頭,將兩人隔開距離。
紀君陶低下頭,窗外的路燈打進來。
微弱的光,映在他清亮的眸子上,反射出一點微光。
“我早就回來了,看到你睡著了,就沒打擾,
一直在書房看書,剛才聽到下麵的聲音,擔心你害怕,才進來的。”
他將裴音的頭,放在肩膀上,將她摟得更緊。
指尖的溫度很燙,裴音心裏疑惑著。
他不是對蘇婉茹愛慘了嗎?怎麼還會在乎她害怕不害怕?
這時冷時熱,若即若離的男人。
這麼多年來,一直令她魂牽夢縈,神魂顛倒。
她渴望走入他的世界,抓住他的心。
可不知到底為什麼,像有一座山,將兩人分隔在心河兩岸。
有時,覺得他很近,觸手可及,可有時,又覺得他倏忽變遠,遙不可測。
如果不是親耳聽見,裴音真不敢相信。
聽著紀君陶的心跳,裴音猜測著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每次都是這樣,一個巴掌,一顆棗,剛剛開心,又讓她流淚。
“怎麼知道我害怕打架?”裴音睡不著了,望著天花板問道。
“那一年的事,我看見了。”紀君陶隻說了這麼一句,便將身子轉過去,身體變得僵硬。
裴音將苦澀咽下去:“那晚,什麼都沒發生,你看到的,不是真相。”
紀君陶冷笑:“你知道我看到什麼了?別瞎想,睡覺吧!”
半響,無語。
紀君陶換了個姿勢,突然觸到一抹冰涼:“你哭了?身體不好,別哭了。”
他歎了口氣:“不是因為那件事,知道你害怕,是有一次我們逛街,
兩個男人在打架,旁邊有個女人一直嘶吼,那時發現你渾身打哆嗦,指尖變冷。”
裴音抹去眼淚,默默的靠過去。
紀君陶努力揮去腦中不愉快的一幕,再次擁緊她:“後來,隻要白天你看到此類事情,
就會在晚上抱著我,往我懷裏鑽,像一條小泥鰍。”
誰鑽了?
誰像泥鰍。
有這麼寒磣人的嗎?
她才沒有。
“我沒有鑽,是你說過我身上香,主動抱我的。”裴音奶聲奶氣地說。
聽著紀群陶有力的心跳,她覺得,若是一場夢也好,就不要醒來。
“他呢?商寧,或是別的男人,知道你會害怕嗎?”紀君陶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寧靜。
可他沒有等到答案,裴音也沒有像一直以來,渾身帶刺兒的反駁。
她已經睡著了。
白皙的臉龐上,掛著淺笑,兩排扇子似的睫毛,輕微抖動著。
回想起她說話時,總是撲扇撲扇,美極了。
紀君陶忽然伸出手,去撫摸她。
可是,碰到她冰涼的臉頰,又收回了手,悶悶地看著窗外。
裴音啊!裴音。
你有兩張麵孔。
一張天使,一張魔鬼。
我到底應該相信哪一張?
瘋了,他又失去理智。
蘇婉茹的話,在他耳邊響起:“哥哥說了,你會照顧我的。裴音的事兒,你又忘了嗎?”
算了,他們快離婚了,再心痛又如何?
居然還問起那個男人的事了?
而且,他說了謊。
他早早就回來了,一直坐在車裏,在思考今天的事。
茶餐廳那邊,他打電話求證了。
裴音沒說謊,蘇婉茹為了逼他離婚,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可畢竟,她的眼角膜壞了,他也不能違背諾言。
糾結之中,他聽到了樓下的吵鬧聲。
立即趕回樓上,果然,裴音在害怕,不敢睡覺。
他再次與淪陷於她的溫柔之中。
可是心魔也隨之複蘇了。
過去的那些,久遠的那些。
已經死掉的事,已經腐掉的人。
他本來打算爛在心裏的過往,也都一並回歸。
讓他整夜無眠,直到天亮。
......
一天後,許冰菊兒子的百日宴,訂在本市最大的星皇酒店舉辦,晚上八點開宴。
裴音穿著普通的黑色禮服,同色平底鞋,提前到達。
她向紀君陶提了一嘴,但紀君陶說另有安排,讓她先到。
然而,裴音剛推開大門,就遇到了熟人。
“裴音,好巧。”
穿著白裙的蘇婉茹,帶著一頂低簷兒禮帽。
眼角膜掉了,就要接受手術,還出來參加宴會,可真是高調。
前天還在醫院嚶嚶嚶,不知是應該佩服她身體好,還是演技了得。
裴音左右看了看,她身邊空無一人,看來是一個人來的。
這朵大白蓮,也沒勸動紀君陶相陪?
裴音假裝沒聽到,繼續向裏走。
“我不怪你。”蘇婉茹忽然提高聲音:“是我沒站穩,才跌倒的,
就算你們推我,也是無心的。”
她的音量,立即吸引了一大票眼光。
怎麼著?
想在這裏較量。
裴音停下腳步,淡漠的挑眉看向她。
本不想與她正麵交鋒,可她非要撞上來。
若是再回避,反顯得她沒理。
“難道不是蘇小姐,想搶我的東西,沒有站穩,跌倒了嗎?”
裴音也提高音量,那些看過來的眼神,立即充滿領悟。
蘇婉茹臉漲得通紅,眼角含淚,欲掉不掉,掛在眼角,十分聽話。
裴音真心欽佩,她那兩顆淚珠,還是無線遙控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