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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宋杏沒抬頭:“我也沒多高調。”

他萬和光又幾時真做到韜光養晦了?“你沒資格教訓我吧。”

“本侯自有高調的資本。”萬晅輕笑:“你無權無勢一白丁,進了京若是同現在一般行事,栽跟鬥了,別怪本侯沒教過你。”

“可不是人人有本侯這般胸懷。”

宋杏微怒,話裏也帶了幾分火藥味:“也不是人人都有我這種好脾氣。”

宋杏轉身,萬晅便目送她離去。

宋杏愣是想不明白,她行事哪裏需要收斂了?她這些天除了吃飯睡覺讀書提煉藥物,什麼事都沒做,有什麼好收斂了?

她躺在宋小姐閨房中望天花板,想起這屋子是她到這裏以來第一眼所見,將萬晅的話拋到腦後,細細地觀看這屋內陳設。

這一去,怕是再也不會重回此地。想到這裏,她披衣起身,將宋家的小庭院逛了又逛。

這一逛便是失眠了。

宋杏竟在他鄉,生出留念之情。

然而昨日熬的夜,還需今日償。宋杏頂著兩黑眼圈,在船上睡不安穩。傍晚時迷迷瞪瞪一睜眼,已到了一處口岸。

岸上是個不小的鎮子,幾進白牆青瓦的宅子修得雅致,可知鎮上人生活富足。

宋杏幾人船上所備幹糧不多,見了這鎮子可堪落腳,便係了船上岸打尖。

才走沒兩步,就見萬晅的轎子跟了上來,挑簾喚她:“枰棋。”

宋仁聽了這稱呼,眉峰擰在一塊兒。他是知道妹妹這新起的字的,但還是頭一回聽萬晅也這麼叫她。

委實太過親密。

宋元淵在宋杏十五及笄時並未為她取字,卻從那時候便起了為她物色夫家的心思。想來是預備留待她未來夫婿為她取字。“待字閨中”便是這理。

沒想到宋杏卻自個兒給自己取了字,再加上萬晅這麼不明不白地就叫上了......宋仁越想越糟心,隻當作沒聽見。

宋杏便問萬晅為何不在船上吃飯,陸茶倒替萬晅先答了。

“船中雖可用飯歇息,但侯爺嫌水上搖晃,既然這鎮子看著還幹淨,便決定上岸。”

宋杏“哦”了一聲。宋仁倒是眉頭一跳——萬晅明明就是想黏著他妹妹!

宋杏瞌睡時,萬晅還專門到宋家小船上來找他喝茶,宋仁可看不出他有一點暈船的樣子。

更何況他萬侯爺的船重,必然比小船穩當許多,怎會搖晃?

但萬晅這人,便是偏偏大部分時候,你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但宋仁內心下定主意:這門親事,他不同意!

眾人一路走去,沒想到街上處處蕭條,那幾間宅子已是人去樓空,餘下的人家也閉緊門窗。連家賣吃的都找不見,一路尋到了附近驛站,卻不見人接待。

這驛站設在官道上,本是專為官家服務,應當時時有人看守,此時卻怎麼喊人也不見人應聲。

喊了半晌,方才見一位老者從驛站後頭繞出來。

老者麵色憔悴,看上去許久沒吃飽飯,兩頰凹陷。

按陸茶所知,此地近兩年並無洪澇旱災,理應並無饑饉,何至於此?

“大人見諒,我們這兒偏僻,不知大人前來,有失遠迎。”

宋杏望向萬晅,對方也看了回來。兩人交換眼神,心下了然。

此地定有古怪。

萬晅和宋杏並不指出,隻是詢問老者:“老人家,這驛站隻有你一人看顧?”

“回大人,草民是這兒看柴房喂馬的,平日裏驛站有差役老爺們管理。”

“他們人呢?”萬晅語氣淡淡,卻有種不容忽視的威壓。

宋杏暗自拿捏,心說這人擺官架子倒向來有一套。

“回大人,驛站的差役都病了。”老者一臉惶懼。萬晅身著緋紅官袍,一看便知是個大官,讓他知道了這一整個驛站擅離職守,恐怕——

果然,萬晅語氣即刻沉了下來,眉一蹙,更顯戾氣,“荒唐!病也不會同一時間就全病了,其他人呢?”

老者慌忙跪下,戰戰兢兢:“大人息怒!其他,其他人......”

“其他人逃了......”

半個時辰後——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宋仁在萬晅船上負手踱步。

剛剛那老者隻說驛站中人都逃走了,旁的便不肯再說。眾人也不好為難一位老人,隻好回船上。萬晅便邀兄妹二人來他船上吃飯。

宋杏在一旁桌子上默默吃花生米。

萬晅手中拿著一封信函,批複後塞進了信筒,吩咐下人拿去係在信鴿腿上放飛。

“安人兄莫要擔心,我會命人查清。”萬晅聲音清柔,一句話便安了宋仁的心。

宋杏把一碟花生米全咽下肚,“其實也沒什麼好查的。”

“舉鎮逃亡,一則天年災害,二則山賊為害。既然這兩都不是,又提到有人生病......”

萬晅點頭,接上了她未說完的話:“便是疫病爆發了。”

“隻不知是什麼病。”宋杏看著侍女上菜,“我們沒用這裏的食材做飯吧。水也確保都燒開過再用了?”

現在不明就裏,可別先感染上了莫名其妙的怪病。許多傳染病,例如霍亂便是經水源傳播的。

侍女低眉順眼:“姑娘放心,都按你說的做了。”

“本候已經吩咐杜酒私下探查。杜酒輕功好,辦事也利索,等著就行。” 萬晅放下手中事務,湊到桌前坐下,便為宋杏舀湯。

“嘗嘗,筍幹火腿湯。這等年份的金華火腿,你在別處可吃不到。”萬晅勾唇,頗為自得。

宋仁見此忿忿,沒等湯碗到宋杏眼前,便伸手接了,自己嘗了一口,不由得誇讚:“鮮!”

宋杏也不勞萬晅動手,自己又盛了一碗,聽了宋仁的話,舀了一勺,湯挺香,但她沒嘗出些什麼特別,問道:“鹹?”

萬晅扶額,扯扯嘴角:“對牛彈琴,莫過於此。”就如同之前自己為她煮的粥,用的是玉田碧粳米,她也沒嘗出門道來。

宋杏被他損慣了,不以為意。“實事求是而已,確實是鹹的。”

一定是因為沒吃過好的,萬晅心想,日後多帶這笨丫頭嘗嘗京城各個酒樓,她就品得出孰味高低了。

萬晅在心裏默默列起了美食打卡清單,自己也沒意識到,他到底為什麼執意要糾正宋杏吃什麼都行的口味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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