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崇尚的是文人風雅之氣,於是庭院裏種滿玉竹,蘇姝錦一路跟著楊嬤嬤來到大廳,甫一進大廳,全嬤嬤便雙眼一亮。
她甚是熱情的快步走至蘇姝錦麵前,不由分說的拉著蘇姝錦的手,誇讚道:“三年未見,三小姐出落的越發水靈了。看來江洲城的水土還是養人。”
蘇姝錦含笑看著她,眸光隨即落在全嬤嬤身上。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呢,少女明明是麵上掛著淺淺的笑意,瞧著也是溫善無害,可那眼眸卻若古井一般,平靜無波幽深且不見底。
全嬤嬤被蘇姝錦的目光看的不自在,訕訕一笑:“三小姐想必以後是大富大貴的命格,隻是咱們柳府沒福氣。”
大富大貴的命格嗎?蘇姝錦微微一笑,應當是的。她前世貴為郡主,算的上是錦衣玉食,也應的上是富貴了。
“借嬤嬤吉言。”蘇姝錦毫不謙虛的應承讓全嬤嬤一時語塞,半晌無言。她不曾想到蘇姝錦輕飄飄的接下她奉承的話,更不曾料到蘇姝錦對於自己被柳國公府退親這般難堪的事無動於衷。
蘇老夫人見狀麵色更為陰沉,蘇姝錦上前幾步,溫聲細語開口:“孫女給祖母請安問好。”
老夫人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隨口問道:“大病一場後錦丫頭臉色倒是紅潤了許多,身子可大好了?”
蘇老夫人不是很看中蘇姝錦這個孫女,蘇姝錦知曉,如今其與柳國公府少爺的婚約作廢,她更是連帶看蘇姝錦的臉更生了幾分厭惡。
目光中的淡淡冷意雖遮掩的很好,但蘇姝錦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老夫人不喜歡自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陳述。
大抵是痛恨蘇姝錦不爭氣罷,好不容易一門香餑餑的婚事,就這麼攪黃了。
“回祖母,孫女已然無大礙了。這些日子身子抱恙未能前來雅風院向祖母請安,實在是大不敬,還望祖母切勿生我的氣。”於情於理蘇姝錦都該每日去雅風院向老夫人晨昏省定的,但之前聽沁心說,以前那個三小姐被彭嬤嬤教唆鮮少主動去雅風院。
彭嬤嬤總是給蘇姝錦灌輸老夫人嚴厲對她苛刻,還不如不去雅風院,省的看老夫人臉色又吃力不討好。
久而久之,蘇姝錦是對雅風院老夫人避若蛇蠍。想來老夫人不喜她的緣由也因此,老夫人本就注重府風,看重孝道。蘇姝錦此舉止有違孝道,對長輩乃是大不敬。
老夫人有些訝然,她抬起有些渾濁的雙眼,目光打量著蘇姝錦全身。她這個素來膽怯的孫女今兒卻有些異樣,她站在那兒端的是不卑不亢,背挺的格外的直,麵上掛著淺淺的笑意,看起來和和善善的。
老夫人神色緩和了幾分,錦丫頭到底也隻是個將將十四歲的少女。如今又遇上這事......思及此,老夫人斟酌著用詞,歎了口氣,“錦丫頭,今日叫你前來,便是為你與柳國公府少爺柳子然的婚事。”
她縱然再不喜歡蘇姝錦,可到底也是她的親孫女。又是關乎女子一輩子的大事,老夫人心裏到底是軟了幾分,心疼著蘇姝錦。
被退親的醜事若是傳了出去,哪能尋到個好夫家呢?更何況蘇家在江洲城並無勢力可言,蘇姝錦這輩子怕是再無榮華富貴之命可言。
老夫人心生幾分愧疚,說到底還是柳國公府過河拆橋不念舊情。
“祖母,柳少爺和我的婚事,孫女以為......”蘇姝錦不緊不慢的開口,一字一句十分鄭重,“我以為就此罷了吧。孫女相信這世界好男兒無數,定能找個真心對我的男子。”
分明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討論起男女之情卻是那般理所應當,一點也不害臊。可又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來。許氏微不可聞的蹙了蹙眉,總覺得麵前的蘇姝錦有點不同。
“哎呀,三小姐如此想,最是好了。要我說呀,三小姐知書達理,又生的靈秀動人,將來絕對是富貴的命呐。”全嬤嬤大喜,沒想到這個蘇三小姐這麼好對付,她原先以為蘇姝錦會哭哭啼啼的淚雨梨花,亦或是痛罵她。
結果呢,這蘇三小姐坦然自若的接受了被退親的事。倒出乎她的意料之中了。
“這是我們柳國公府一點心意,三小姐收下罷,不然老奴也是無法回府交差呀。”全嬤嬤遞給蘇姝錦一個錦盒,蘇姝錦卻並未接過來。
全嬤嬤心中冷哼,心想還故作什麼清高。是以自顧的打開錦盒,裏麵擺著的是銀票。
蘇老夫人的臉色簡直是陰沉的可以滴墨,一直為她捶腿的少女伸長脖子,瞧見全嬤嬤手中的銀票,眼珠轉了轉,怒道:“你這婆子是什麼意思,打發我三妹妹嗎?我們蘇府不缺這點銀子。你趕緊收回去,省的丟人現眼!”
那少女名蘇姝瑤,是許氏所出,深得蘇老夫人喜愛。生的一副光華明媚的模樣,明眸皓齒,通身打扮也是貴氣,隻是她方才的話看似是怒斥全嬤嬤,也是拐彎抹角諷刺蘇姝錦,譏諷蘇姝錦宛若乞丐,被人用銀兩打發。
“瑤兒,住口!”蘇老夫人不悅的睨了蘇姝瑤一眼,蘇姝瑤頓覺自己失言,竟委屈的紅了眼眶。
“祖母,我這是氣不過。這全婆子瞧三妹妹心善好欺負,竟這般拿銀子折辱她。”聲音都帶著哽咽,殊不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蘇姝錦隻覺得可笑至極,她這個被退親的都還沒來得及感傷。此情此景,她這個當事人是否也應當適時的落下幾滴淚水表示委屈?
“好了好了,你知道祖母不是有意責怪你的,你瞧你,多大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蘇老夫人果然是心疼蘇姝瑤,忙拿了帕子給她擦淚,到底是得寵的和不得寵的待遇不同。
蘇姝錦站在這倒像是個外人一般,她抬眼看著上座的祖孫情深,隻覺得諷刺的緊。雖說她不是真正的蘇三小姐,但見此情此景,總是有些感觸。
許氏偷偷看了一眼蘇姝錦的臉色,心中快速的盤算著,照理說蘇姝錦不該如此淡然的。以往她都是唯唯諾諾的,哪敢直視老夫人的眼呢?更不會中氣十足的和全嬤嬤說這樣的話。
蘇姝錦看著全嬤嬤,依舊是笑意溫醇,但目光卻是絲毫笑意全無,“全嬤嬤,勞煩您回柳府通告一聲,今日是我蘇姝錦主動退了與柳少爺的親事。將來亦是與柳府毫無瓜葛,再無牽扯。還望兩府各自安好。”
“你這是什麼意思?”全嬤嬤立刻提高了音量,有些難以置信,這蘇姝錦竟然大言不慚。分明是他們柳府退親,怎麼變成她蘇姝錦退柳府的親了!簡直是本末倒置!
“我是什麼意思全嬤嬤再清楚不過。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柳國公府見我們蘇府風光不在,趁機退親,是你們柳府見利忘義有錯在先,有違仁義。其次,我縱使再不濟也是當今鎮國大將軍梁鈺的侄女,論身份,便是退親也是我看不上柳國公府,而不是落到你們來挑我的不是!”
蘇姝錦眼皮未眨,“再者,這種背信棄義的府邸,想必我將來嫁過去也是沒得安生。何必呢?”
“祖母,這門婚事就此罷了。您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