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婈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她倒是不知道,區區幾條絡子竟能賣出這麼高的價錢。
阿婈正要開口解釋,隻見一個穿著與銀粟相同款式衣裙的婢女疾步走了進來。
她手裏拿著個笸籮,揚聲道:“嬤嬤,找到了!”
催雪緊隨其後,經過阿婈的身邊時,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舒嬤嬤聽那婢女耳語了幾句,又看向她手裏的笸籮。
這笸籮正是阿婈的,上麵放著些彩線,底下藏著個荷包,荷包裏麵裝著幾個銀錠子以及一紙加蓋了如意坊印章的買賣契書,以表銀貨兩訖。
舒嬤嬤看過這些證據,淡然無波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她的視線落到阿婈的身上,神色微凝:“我平素從不拘你們這些小丫頭私下裏賣些繡品攢零花,但打著王府的名義大肆斂財,敗壞王府的名聲,我卻是容不下的!”
阿婈泰然自若的說道:“嬤嬤明鑒,這些絡子確實是我編製的,但我並沒有賣到如意坊,這銀子和契書也不知從何而來。”
催雪在一旁痛心疾首的說道:“阿婈,你不要再狡辯了!你整日裏抱著笸籮打絡子,還揚言要賣個好價錢,咱們屋裏誰不知道這事?嬤嬤隻要一問便知,你還嘴硬什麼,趕緊認錯吧!”
催雪能想到的事,舒嬤嬤自然早就想到了。
此時,與阿婈和催雪同屋居住的另外幾個小丫鬟都已經被帶了過來,正在分別接受問話。
麵對催雪的指責,阿婈卻是不慌不忙,繼續解釋道:“嬤嬤,我確實想要賣絡子,但並不是賣這幾條。一則因為這幾條絡子尚未完工,二則因為這幾條絡子是要送人的。”
阿婈說著,上前拿起絡子道:“嬤嬤請看,這魚眼的位置留了活扣,是想串顆黑色的珠子做眼睛,但因暫時沒有找到合適的珠子,是以尚未完成。”
舒嬤嬤聞言,拿起絡子仔細查看起來。
阿婈的手藝確實不俗,時下流行的絡子花樣多是些如意、梅花,可她卻編出了鯉魚、蝴蝶這些新穎的花樣,頗有生趣。
舒嬤嬤暗自品鑒了一番,發現果然如阿婈所說,那幾條絡子都留了串珠子的位置。
如此看來,若阿婈真要賣絡子,為何不待串好珠子之後,那樣便能賣到更高的價錢。
催雪見狀,不禁有些慌亂,忙質問道:“你說要將絡子送人,無憑無據的。可絡子高價賣到了如意坊卻是實打實的,銀子和契書也藏在你的笸籮裏,你又如何解釋?”
阿婈看向催雪,露出疑惑不解的模樣:“我也覺得奇怪,這絡子昨晚還在我手裏,怎麼一上午的工夫就到了如意坊?催雪姐姐又是如何知曉此事的,你的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舒嬤嬤聞言,若有所思的看了催雪一眼。
催雪對此早有防備,反唇相譏道:“還不是你貪得無厭,惹得那如意坊的掌櫃鬧到了門前!虧得我要出門給撞見了,不然這事情鬧大了,王府的名聲都被你敗壞了!”
催雪話音剛落,銀粟走了進來,附在舒嬤嬤耳邊低語幾句。
舒嬤嬤點了點頭,吩咐道:“都帶進來吧!”
銀粟走到門口招了招手,縈香和秋棠等幾個小丫鬟就魚貫而入,在屋內站成一排。
銀粟稟道:“嬤嬤,我已經分別問過她們,她們眾口一詞,都道這些絡子是阿婈編給她們的。”
銀粟是分別盤問的,也就杜絕了她們串供的可能。
而大家的口供一致,便證明阿婈沒有說謊。
催雪見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心中沒來由的恐慌,大聲嗬斥道:“大膽!你們竟敢聯合起來包庇阿婈,欺瞞舒嬤嬤!”
春桃被催雪尖利的聲音嚇了一跳,委屈的說道:“那絡子本來就是阿婈要送給我們的,花樣還是我們自己挑的呢!喏,那個蝴蝶絡子就是我的!”
催雪憤恨的咬牙切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我們同住一屋,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定是你們收了阿婈的好處,所以才幫她說話!一個個眼皮子淺的,一條絡子就能收買你們!”
秋棠嗤道:“催雪,你三番五次的針對阿婈,甚至冤枉她偷了你的金簪子,她自然不會送給你絡子,你不知道這件事又有什麼奇怪?”
催雪的腦中電光火石的閃了一下,卻又什麼都沒抓住,不禁蹙眉看向阿婈。
卻見阿婈露出一個勝利者的笑容,充滿了輕蔑與嘲諷,用口型做出兩個字:“蠢貨。”
催雪猛然想通了什麼,頓時如遭雷擊。
阿婈素來好性,最近卻幾次挑釁,成功的激怒了催雪。
她又高調的表示要賣絡子賺錢,並多次在催雪麵前提起,暗示催雪可用此事算計她。
她還私下裏找過每一個人,問過她們喜歡的絡子花樣,並表示不會送給催雪。
與催雪不睦的人自然不會主動告知,而與催雪交好的人也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收了阿婈的好處,便也沒有提及此事。
所以,大家都知道這幾條絡子不會賣出去,唯獨催雪不知道......
原來,這一切都是阿婈設計好的,一步一步的引著催雪主動跳進陷阱!
催雪想通前因後果,立時惱羞成怒,惡狠狠的盯著阿婈:“你陷害我?!”
阿婈眨了眨眼,不解又無辜的問道:“我陷害你什麼了?”
催雪語塞,簡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令許多人都一頭霧水。
縈香卻很快反應過來,一語道破:“催雪,是你偷了絡子逼迫如意坊高價買入,又利用此事陷害阿婈的吧?你竟然還倒打一耙,反說阿婈陷害你,你還要不要臉啊?”
催雪趕忙辯解道:“嬤嬤,我沒有偷絡子,也沒有去過如意坊,這些都是阿婈做的,是她們陷害我!”
舒嬤嬤看慣了內宅爭鬥,這會兒已經大致理清了前因後果。
但見催雪嘴硬,她便吩咐銀粟道:“去請羅管家。”
舒嬤嬤一早將此事告知了羅管家,請他去如意坊調查此事,現今也該有結果了。
銀粟領命,但還未走出門,就麵露驚色的退了回來。
“嬤嬤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帶走了我的人,這不合規矩吧?”
蕭麒人未到聲先至,平靜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令人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