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嘉此時正站在前院和下人說話,衣服雖然微微淩亂、染了灰塵,模樣卻是一如既往的清嘉秀麗,端美從容。
崔文安一看見崔玉嘉的模樣,心頭便是一沉,拈著胡須久久沉默。
崔玉熙思前想後覺得不對頭,跟著崔文安一起出來,看見崔玉嘉的時候表情頓時仿佛見鬼,失聲道:“崔玉嘉,是你?”
崔玉嘉聽見不遠處傳來的動靜,從容地含笑轉眸:“原來是長姐和大伯父,玉嘉有禮。”
崔文安給了崔玉熙一個警告的眼神,拈須咳嗽一聲:“玉嘉你多禮了,咳咳......你是什麼時候,從空山寺回來的?”
崔玉嘉微微偏了偏頭,釵上鳳口裏的流蘇往下一斜,輕輕滑過一個弧度:“我也沒仔細算時間,興許是半個時辰之前吧。”
崔文安眯起眼睛看著崔玉嘉許久,點了點頭:“半個時辰前天色已晚,無論如何,你平安回來就好。”
“是啊,平安回來就好!”崔玉嘉輕歎一聲,說話間仔細端詳著崔文安的神色,“平安是福,大伯父想必會對這句話更加有所感慨才是。”
崔文安嗬嗬一聲,皮笑肉不笑地問:“玉嘉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崔玉嘉表情無辜:“不過是有所感慨罷了,玉嘉隻是覺得,即便以玉嘉的年齡都能發出如此感慨,那麼大伯父比玉嘉年長許多,發出類似的感慨自然也是理所應當,不是麼?”
這話表麵上沒什麼毛病,實際上個中含義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崔玉熙當時便不服氣了,站出來指著崔玉嘉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父親......”
“玉熙!”崔文安忽然低喝一聲。
崔玉熙震了震,委屈地咬唇看向崔文安:“父親!”她隻是在為崔文安說話罷了,怎麼崔文安都不向著她?
崔文安隱隱頭痛,也顧不上崔玉熙了,隻是保持著平和的微笑看崔玉嘉:“在外跋涉一天,想必玉嘉你也疲倦了,既然這會子好不容易回來了,那就去休息吧。”
崔玉嘉微微一笑,福身道謝:“多謝大伯父的關心,玉嘉承情。”
崔文安掛著笑容擺擺手,看見崔玉嘉往崔老國公所住的上院去了,那笑意瞬間便消失不見。
崔玉熙委屈道:“父親,方才女兒隻是想為您說話而已,您為何......”
“好了!”崔文安臉色陰沉地擺了擺手,“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她的表態為父還沒放在心上!真正讓為父覺得為難的,是空境大師。”
崔玉熙微微撇唇:“空山寺的空境老和尚?不過隻是個和尚罷了,父親您何必為他而憂慮呢。”
崔文安冷哼一聲,這個女兒容色豔麗,可惜頭腦卻有些空泛 ,若非如此,他一早就能將崔玉熙送到更能為自己鋪路的位置上,何須再要花費力氣做出這些安排。
“空境老和尚雖然隻是個和尚,但他也算是長澤人人皆知的有道高僧了!”崔文安沉聲,“空境若真死在了來崔府的路上,到時候一定會有不少人將這件事和崔府聯係起來,到時候事情可就難辦了......所以至少這幾日,為父還不能繼續對崔玉嘉下手。”
崔玉熙聞言扁了扁嘴,不甘心地道:“咱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除去崔玉嘉?父親,女兒不想要一個和自己競爭的人!”
崔文安伸手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放心吧,我們崔國公府一定會和皇室聯姻!且,這個被送去聯姻的女子隻有可能是你......至於其他可能,都會被為父提前排除在外!”
崔玉熙聞言,神色瞬間便歡喜不少:“是,女兒一切都聽父親的。”
另一邊崔玉嘉從崔玉熙父女身前離開,身形筆直地走過一個拐角,步伐瞬間便慢了下來。
今天發生的一切對她這個閨閣千金來說,委實是超出限度了。
縱然她的一抹幽魂來自後世、麵對過更多更惡劣的情況,然而她的身體仍然屬於那個嬌滴滴的國公府二房姑娘,對這些事情接受程度有限。
崔玉嘉身形有些搖晃,冬青從旁一把扶住,擔憂地看著她:“主兒,您......”您沒事吧?
“我沒事!”崔玉嘉看出了冬青欲言又止的意思,微微搖頭,她目光清冷地扶著牆重新站穩,“空境大師現在在什麼地方,快帶我過去,別慢待了客人。”
“空境大師......”冬青剛要說話,前頭已經傳來一聲慈祥的佛號,“阿彌陀佛!”
崔玉嘉一聽這聲佛號頓時鬆了口氣,上前斂衽為禮:“空境大師好。”
“崔女施主多禮了,”空境大師伸手將崔玉嘉扶起,神色溫和而慈愛,“不知女施主要帶老衲去看的人到底是誰?”
崔玉嘉微微抿唇,帶著空境大師往上院走去:“請大師隨我一起來。”
眾人一路來到上院,崔文安的人仍是層層把守著屬於崔老國公的房間,輕易不讓人接近。
看見崔玉嘉來,上房門口的守衛也沒有要讓開的意思,隻是行了個禮:“見過二姑娘!二姑娘沒事怎麼到了這兒來,小心被老國公爺過了病氣在身上,您還是請回吧!”
崔玉嘉不為所動,上前冷冷地道:“這位是空山寺的空境大師,是我特地請來為祖父誦經祈福的,你們攔我也就罷了,難道你們連空境大師也要攔?”
守衛搖頭,一臉的不為所動:“大爺的命令,所有來看老國公爺的人一律攔下!奴才隻負責執行大爺的命令,至於大爺的命令到底是什麼,奴才並不知道。”
崔玉嘉早就想到了這個結果,唇角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好一條忠狗!你以為自己是在實行伯父的命令,但你捫心自問,伯父讓你在外客麵前丟人現眼了沒有?”
“......”守衛狠狠愣了下,臉上浮現一抹不悅。
崔玉嘉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空境大師是要去為祖父誦經的,你這般攔著大師進正院,就是不想讓大師為祖父祈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