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嘉方才的話語擺明了就是要跟周俶撇清關係,既如此周俶偏就不肯如她的願,非要強調自己跟她的交情不可。
崔玉嘉正扶著冬青的手跳下馬車,聞言不由咬了咬牙,眼神冰涼一片。
她和周俶能有什麼交情可言,說白了不過就是一麵之緣罷了,周俶這時卻偏偏這樣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前世的他,不是對她棄如敝履麼?
崔玉嘉沉默不語地走到周俶身後,做了個“請”的手勢,周俶微微頷首,帶著崔玉嘉往一旁的小瀑布邊上走去。
瀑布墜落的水聲隔絕了二人對話的聲音,令二人的對話變得隱秘。
周俶停住腳步,溫然開口:“這次刺殺的事情,怕是將崔二姑娘給嚇到了吧。”
崔玉熙點點頭,隨意搪塞道:“的確是很可怕,不過好在臣女活下來了。”
“是啊!不管怎麼說,能活下來就是千好萬好,”周俶眼底含笑,帶了幾分感慨,“說來崔二姑娘似乎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的攻擊吧,居然可以巋然不動、毫不畏懼,倒真是個好樣的,縱然是男子當中,隻怕也沒有幾個可以和崔二姑娘相提並論的。”
崔玉嘉皺了皺眉,羨王說話越發雲裏霧裏,這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多謝羨王殿下的誇獎。”
周俶繼續開口說道:“從前京裏的人隻說崔二姑娘溫婉賢淑,倒是沒說過,二姑娘居然還是個處變不驚的性子。”
崔玉嘉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眼看著紅日即將西斜,不由皺了皺眉:“羨王著實過獎了,不過是事到臨頭罷了,誰遇見類似的事情,反應恐怕都是一樣的。”
這個羨王當真是越發囉嗦,她當真是不想多加理會,若非因為他是羨王,她早就一走了之了。
崔玉嘉現在隻想將空境大師帶回府裏,讓他去為祖父診治,心思壓根就沒放在周俶身上,不管周俶說了什麼,她都始終是嗯嗯啊啊地含糊其辭。
眼看著崔玉嘉的回答越來越沒有誠意,周俶笑意又深了幾分:“崔二姑娘,你當真可以這般心安理得麼?”
崔玉嘉皺了皺眉,回頭凝視著周俶:“羨王殿下,您說什麼?”
“空山寺的空境大師,倒是個好人,”周俶指了指站在附近手拿佛珠默默念佛的空境大師,笑容溫潤如玉,宛然一副儒雅公子的模樣,“隻是崔二姑娘你說,如若空境大師知道,那些刺殺你們的人真正針對的不是他,而是你......到時候,空境大師會作何想法呢?”
崔玉嘉眉頭狠狠一跳,冷了臉看著周俶:“羨王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是麼?”周俶大笑一聲,擺了擺手道,“是真不知道也好,是假不知道也罷,總之崔二姑娘不妨小心些,看來有人想要你的命呢。”
瀑布的水流依舊砸下來,在石頭上激出聲響,崔玉嘉看著周俶的背影臉色難看,不覺攥緊了掌心。
雖然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然而今生的周俶,卻和前世不一樣了!
崔玉嘉麵色微沉地回到馬車旁邊,雖是上了車,心底卻還在琢磨著周俶方才的反應到底是怎麼回事。
冬青悄悄看了崔玉嘉一眼,有些畏怯:“主兒,您這是......”
“我無礙!”崔玉嘉深呼吸了下,眸光淡淡看向前頭,“這一次出門折損了幾個家丁,現在在這裏留下記號,等咱們回府之後叫人來找這些家丁,幫他們好生安葬了。”
前頭家丁聞言也是心有戚戚,紛紛跪下對崔玉嘉行禮:“多謝二姑娘寬仁!”
崔玉嘉擺了擺手:“現在不必說這些,起身吧,先回府再說。”
在外頭多一分時間,便是多了一分危險,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先回國公府。
“是!”家丁們齊刷刷地行了個禮,重新結隊護送崔玉嘉和空境大師回了國公府。
崔國公府的大房上房,崔文安坐在上位,麵色有些陰沉。
他手指不停敲打著桌麵,時不時轉頭對著旁邊的銅壺滴漏看上一眼,顯然是心底急躁的樣子。
此時崔玉熙已然回來,換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坐在旁邊,吃著點心開口道:“算算時間,咱們的人也該動過手了。”
“是啊!”崔文安神色有著一瞬間的陰沉,“崔玉嘉那丫頭,也是時候該上黃泉路了......”
崔玉熙好奇道:“爹,您為何要派人去殺二房那個丫頭?雖說那小丫頭的確有些個礙眼,但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妮子罷了,又能對您造成什麼影響呢。”
崔文安冷哼一聲:“玉熙,你不懂!為父派人去殺崔玉嘉,不是因為這妮子本身有多厲害,而是因為為父不能容忍布局之中的變數!”
原本一切都該按計劃進行,崔老國公應該悄沒聲息地死去,崔家的一切都該落入他手......但不知何時開始,原本穩妥的一切似乎都發生了變化。
雖說崔文安並不覺得,崔玉嘉有攪動風雲、讓這些變化發生的本事,但光憑這些變化本身,便足以讓他警惕:“崔玉嘉不能留,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是了,玉熙你什麼時候去外頭看看,報信的人什麼時候回來。”
門口忽然傳來一陣聲響,有人在外頭喊了一聲:“二姑娘回府了!”
崔文安瞬間大驚失色,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一把抓住崔玉熙:“剛才外頭的人說什麼?誰回府了?”
崔玉熙沒想到崔文安反應這麼大,一時間疼得臉色發白:“爹!您放開我,您弄疼我了。”
崔文安非但沒有放開崔玉熙的手,語氣中反而還加了幾分催促:“快說!”
“他、他們說是崔玉嘉回來了?”崔玉熙無奈,隻得忍痛說道,“我也不知道外頭那幫人到底是怎麼回事,許是他們聽錯了、看錯了吧?”
聽錯了、看錯了?世上哪來那麼多錯了!
崔文安麵沉如水,知道自己再跟崔玉熙說話也說不出什麼來,索性便拋下崔玉熙去了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