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攔住空境大師的事情，若是隻在國公府裏流傳也就罷了！可這事若是傳出去，到時候整個京城的人都會覺得，是伯父他不想讓空境大師為祖父祈福。”

　　“嗬......人人皆知空境大師是得道高僧，誦經回向靈驗無比！攔著空境大師為祖父祈福，就是不想祖父的病情有所好轉！”

　　“倘若人人都懷疑大伯父存心不想看大師為祖父祈福，損了大伯父的名聲，你就是有一百個腦袋，也賠不起大伯父的一絲清譽！”

　　崔玉嘉的話語入情入理，守衛想想崔文安的做派，幾乎是瞬間便有所動搖了，隻是嘴上仍然死硬而已：“大、大姑娘您也別嚇唬奴才，奴才也隻是遵循主子的命令罷了。”

　　“命令是死的，人卻是活的！”崔玉嘉口吻冷冽，“你若是堅持拒絕空境大師為祖父祈福，我便將這件事回給伯父，我倒要看看伯父會怎麼處理你這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狗奴才。”

　　崔玉嘉說著轉身就要離開，守衛頓時被嚇到了，一疊聲道：“別別別！大姑娘您別急著走呀，是奴才方才糊塗油蒙了心！”

　　崔玉嘉步子一頓，轉頭似笑非笑看向守衛：“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再攔著我了？”

　　“自然是不敢的！”守衛嬉皮笑臉打開大門，“二姑娘請進。”

　　崔玉嘉心底狠狠鬆了口氣，神色冷淡高傲地頷首，舉步進入內院：“不錯，算你識相。”

　　守衛連連打躬作揖，目送崔玉嘉進了崔老國公居住的院子，這才算是鬆了口氣。

　　一路上空境大師一言不發，隻是長眉低垂地轉動著佛珠，崔玉嘉進入正院後帶著歉意回頭看了他一眼：“大師，著實是對不住，方才我用您作為托詞......”

　　空境大師淡淡笑了笑：“阿彌陀佛！救人如救火，女施主的急迫老僧明白，隻是老僧想勸女施主一句，有些事情過猶不及，希望女施主能夠明白。”

　　崔玉嘉眉頭微微顫動了下，空境大師衝她微微一笑，率先舉步進入崔老國公所住的正房當中。

　　崔玉嘉回過神，迅速跟著空境大師往正房裏走去，途中忍不住抬眸看著空境大師的背影，眉宇間浮現絲絲不解。

　　空境大師方才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過猶不及？他是覺得自己撒謊太過，狠辣太過，不想讓自己傷了陰騭麼？

　　隻是自己若是不出手狠些，許多問題就都沒有辦法解決......崔玉嘉低低歎了口氣，想想自己的處境，再想想和前世截然兩樣的周俶，更是頭疼不已。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收斂性情、溫善度日乃是一種奢望，她能做的隻有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進入正房，空境大師剛一來到那張渾然一體的黑檀拔步床前，便聞到了一股子略帶渾濁的檀香味。

　　空境大師不由皺了皺眉：“崔施主，敢問貴府的檀香燃燒了多長時間？”

　　“這裏是祖父房裏，一切香料之類應該都有祖父的人負責，”崔玉嘉略推算了片刻，看向空境大師，“有關香料的具體問題，恐怕隻有詢問祖父身邊貼身伺候的人，才能得出答案......大師可要我將那些人叫進來，一一詢問？”

　　空境大師微微搖頭，上前拿了一張潔白的宣紙墊在桌上，又將香爐裏的香灰敲打幾下倒了出來，放在宣紙上細細辨認。

　　崔玉嘉滿腹疑惑地看著空境大師敲打香灰的動作：“大師，這香......是否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空境大師並不急著回答，又低頭凝神辨認了半晌香灰才籲了口氣，嚴肅地看向崔玉嘉：“果然不錯，老衲先前聞到的味道不止是普普通通的安神檀香，還有狐尾百合的氣味。”

　　崔玉嘉皺眉：“狐尾百合？”

　　“正是！”空境大師徐徐解釋，“狐尾百合是一種香氣撲鼻的花朵，這種香花本身無益無害，時常被京中婦人插屏賞玩，隻是當它遇到檀香，便會成為一種讓人萎靡不振、異常嗜睡的慢性毒藥。”

　　崔玉嘉一凜，迅速轉頭看向房間裏的各處擺設，隻見房間的不少角落都放上了花樽，或琉璃或玉石。

　　這些花樽幾乎都被放上了香花，原本崔玉嘉每次來到上房都會暗自覺得，香花為死氣沉沉的上房帶來了些許生機......然而現在看來這些花朵代表的不是生機，而是步步殺機！

　　隻是崔玉嘉舉目四望，並沒有看見花樽之中有百合花的出現：“方丈大師，這裏似乎並沒有百合花插瓶......”

　　“的確！”空境大師頷首道，“隻是要想用齷齪手段害人，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就算沒有花朵出現，這裏還有許多其他的手段同樣可以利用，比如——”

　　空境大師左右看了看，變戲法一樣地從崔老國公枕頭底下拿出一方絲帕。

　　崔玉嘉看向那方絲帕，美眸微微凜了凜。

　　手帕出現在枕頭底下，這原本是再平常不過的場景，但聯係到崔老國公這段時間一直昏迷不醒，這手帕的來源便顯得尤為可疑。

　　會往枕頭底下塞絲帕的人隻有老國公自己，按府裏的規矩，下人是不能這樣做的，隻是......既然祖父昏迷，塞絲帕的人又會是誰？

　　要知道國公府的上房，一直是整個國公府裏被照看得最為妥善的地方，被褥每隔三天就要一換，每次崔老國公身上出汗也要換洗，這樣的手絹出現在這裏，委實不該！

　　空境大師低頭聞了聞那方絲帕，感慨一聲：“果不其然，崔施主還請過來聞聞看。”

　　崔玉嘉微微僵硬，上前輕嗅一下那方絲帕，聞到了一股極淡極淡的香味：“這是......”

　　“女施主聰明伶俐，應該已經猜到了！”空境大師撚動佛珠，“不錯，這就是狐尾百合的香氣。”

　　崔玉嘉聞言睜大了眼睛，眼看著天氣並不算炎熱，她的後背卻出了一層冷汗。

　　原本崔玉嘉還以為，大房是以花朵和焚香一起害人，沒想到大房的手段居然這般神不知鬼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