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韓老六剛蹲下來歇腳，便有一個中年女人上來問，“大兄弟，你這魚賣嗎？”

　　韓老六沒想到這麼快生意就上門了，忙站起來說，“賣！”

　　“多少錢一斤？”

　　韓老六一路上都在琢磨，魚到底賣多少錢一斤。現在屠場裏的豬肉賣六毛九一斤，還要肉票。自家魚又大又肥，八毛錢一斤不為過吧。挑剩下的，六毛錢一斤也行。反正這魚是河裏釣的，自己不過出點勞力，又不花錢，賣多少錢都行。

　　不過，他還是藏了點小心眼，集市上的人都要講價，要是他喊八毛，人家隻給六毛咋辦。於是，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個手指頭，低聲說，“一塊錢一斤。”

　　不料，那女人並不還價，竟手腳利索地在桶裏抓了兩條魚，“我要兩條，快替我秤下。”

　　開張就賣兩條，韓老六有些興奮，從扁擔上取下借來的秤一稱，四斤八兩。

　　他學著生意人的模樣把秤給女人看，“大嫂，你看，四斤八兩，高高的，隻多不少。”

　　女人十分爽快，摸出四塊八毛錢遞給他，“看你這麼老實，我信得過你。”

　　韓老六接過錢，手有些發抖。

　　桃花村的工分值8分，一個壯勞力辛苦一天才掙十個工分。一天掙八分錢。四塊八毛錢，他得在生產隊幹整整兩個月了。

　　大牛飛快地跑回來，大聲說，“爹，我問過了，沒人知道哪裏能賣魚......”

　　話說了一半，大牛便停住了，“爹，開張了？”

　　韓老六故作鎮定，“賣了兩條魚，四塊八毛錢。”

　　大牛咽了口唾沫，“兩條魚就賣了四塊八毛錢，照這樣下去，這一挑魚，得賣多少錢啊。”

　　韓老六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咱運氣好，碰上一個肯出錢的主，下一個買主，也許沒那麼好說話呢。”

　　話音剛落，便見女人帶著一群人過來，指著他說，“人還在呢，就是他了。”

　　韓老六嚇了一跳，以為人家嫌買貴了，找他麻煩來了。正哆嗦著想如何分辨，不想這些人呼啦呼圍過來說，

　　“我們都是一個單位的，一塊就一塊，不許漲價啊。”

　　韓老六鬆了一口氣，抹了把汗水說，“不，不漲價，就一塊。”

　　眨眼的功夫，一挑魚就一搶而空，來晚了的人看著空空如也的水桶，十分遺憾，拉著韓老六問，啥時候再來賣魚。

　　不怨城裏人嘴饞，實在是今年春旱連著伏旱，河裏水斷了流，沒有魚，城裏人拿錢也沒地方買。今天這魚又大又肥，價格又公道，誰不想打下牙祭，安慰一下自己的五臟廟。

　　韓老六哪敢吹牛，隻含混說，時間說不準，打了魚會再來這裏賣。

　　等人都走了，父子倆才坐在街沿上把錢掏從兜裏掏出來，數數今天的收獲。

　　剛才忙亂的時候，錢都是胡亂塞兜裏的，現在掏出來，竟有一大堆，還有好幾張大團結。

　　父子倆兩眼發光，這麼多錢啦，老韓家還真是發啦。

　　兩人把一張張錢仔細捋直放好，這才開始清點。直數了三遍，才數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