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不禁頭皮一陣發麻。
這個叫歐雁子的女人,不但來曆成謎,就連用意也成謎。
她讓我做了這麼多吊詭的事,可是始終都沒跟我說,父親的遺體該怎麼找回。
我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有種上當的感覺。
盡管夜深露重,可是我依然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驚恐地望向姨姥姥,她也從我的眼神中讀出了我的心事。
“張家小子,你不信我,還不信你爸嗎?我要是想害你,你爸又怎麼會讓你在店裏等我。”
這話一下子就擊中了我的心事。
是啊,如果姨姥姥有問題,頭一個警惕她的就該是我爸。
想到這裏,我徹底放下了戒備,“姨姥姥,你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人嗎?”
姨姥姥緩緩地搖頭,臉上浮現出疑惑,“不好說!小子,事到如今了,我也不妨跟你直說,你們老張家開的這個店不簡單。在這個世界上,想打你們家店主意的人太多了。這個女人來曆不明,身份成謎,她的話你千萬不要信。”
我苦著臉,腦子裏閃過了一絲疑慮,於是試探著問道:“姨姥姥,那碗夾生的糯米飯是怎麼回事,那也是歐雁子讓我準備的。”
姨姥姥的臉色一沉。
她神色變化不定,似乎有難言之隱。
我心裏咯噔一下,心說難道她是在騙我。
一念未落,就聽她重重地歎息了一聲。
“張家小子,不怕實話告訴你。像姨姥姥我這種,已經不能算是活人了。我們苟活在活人和死人之間的灰色地帶上,既可怕,也可憐!”
“活人的飯我們吃不著,死人的供我們不能動。唯有這死人和活人都看不上的夾生東西,才能勉強進我們的口。”
姨姥姥的聲音雖然淡定,可是我依然從裏麵聽出了一抹蒼涼。
“騙你的那個小丫頭片子,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讓你用夾生的飯來誘我來食。隻要是活人看到我這幅鬼樣子,就沒有不害怕的。”
我頓時恍然。
原來,歐雁子就是用這種法子,來欺騙我的。
我暗罵自己愚蠢,隨口問道:“她給的蠟燭是為了讓我防備您,她給的夾生飯是為了讓我看到您可怕的一麵,那她讓我反戴孝帽子,又是為了什麼呢?”
這話我隻是隨口一說,可是誰知,姨姥姥聽完,就像觸電了一眼,渾身一顫。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再度變得淒厲,我被驚的渾身一激靈,沒想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那頂孝帽子呢,在哪裏,讓我看看!”
此刻,姨姥姥臉上的蒼涼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厲,仿佛厲鬼一樣。
我嚇的往廟裏一縮。
姨姥姥仿佛氣急敗壞,“小子,你知不知道,喪事上的每一道規矩都有它的用意。孝子賢孫戴孝帽是為了告訴已故先人,他已經死了,塵歸塵,土歸土,不要再在這個世界上留戀了。所以孝帽正戴是為了送鬼。”
她沒說完,我就渾身一個激靈,已然反應過來。
既然正戴孝帽是為了送鬼,那麼反戴帽呢,那豈不是招鬼!
如果今晚招來的不是姨姥姥,那會是什麼東西。
如果我落在那東西的手裏,又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我渾身顫栗,不敢再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了。
此時,我也隱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這個女人的用心和手段簡直太狠了,如果今晚來的不是,我恐怕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我越想越怕,連忙問道:“姨姥姥,我現在該怎麼辦?”
懊喪從她臉上一閃而過,沉思了片刻,她幽幽說道:“你先別急,那個小丫頭片子既然沒有直接動手弄死你,想必是有她的目的。這樣,咱們將計就計,你假裝已經見過我了,跟她說僥幸才逃了回去。然後暗中探探她的底,看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連連搖頭。
就歐雁子那個心機和手段,舉手之間,就能把我玩弄在股掌裏麵。
要是被她發現我騙她,可能最後我的結局會比死更慘。
姨姥姥無奈地搖了搖頭。“孩子,我知道你怕。但是你是老張家的人,有些事你早晚都得知道。現在,張千年已經不在了,老太婆我自己也是朝不保夕,所以這些事晚知不如早知!”
“你記住了,回去之後,就時時留意,暗暗觀察那個女人。除此之外,什麼都別做。有什麼事及時告知我,老太婆會在暗中保護你的。”
“也許這是找回張千年遺體的唯一機會了。”
聽到父親的名字,我像是被電擊了一樣,熱血直往腦子裏湧,恐懼一下子就被壓下去了不少。
姨姥姥慈愛不舍地望了我一眼,“現在趕緊回,晚了,那人恐怕要起疑心了。”
“好!”我答應一聲,撲的一口吹滅了蠟燭。
燭火一熄,姨姥姥的那張臉瞬間隱藏進了黑暗裏。
那一刻,我心裏咯噔一下,心說她不會是在騙我吧。
歐雁子說過,無論來人說什麼,都讓我千萬別信。
我是不是上當了!
恐懼的念頭在我腦海裏一閃而逝,我下意識地看向了姨姥姥。
沒有了燭光,我和她之間就再也沒有隔絕了。
現在我窩蜷縮在小小的土地廟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連轉身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她要真的想弄死我,我恐怕是在劫難逃。
一瞬間,恐懼像潮水一樣將我吞沒。
我顫抖著試探道:“姨姥姥?”
姨姥姥幽幽地嗯了一聲,黑暗裏,我就看到一雙鬼爪一樣的手悄無聲息地朝我抓來。
那一刻,我的心跳陡然加速,腦袋裏嗡的一聲,心說這次真的完了。
就當我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姨姥姥的那雙手在我腕子上饒了一圈兒,隨即我就感覺到有東西係在了手上。
“張家小子,姨姥姥不能跟你一起回去。這東西送給你,千萬別摘。關鍵時候,它能替你擋一劫!”
暗夜無光,但是我依然依稀看到,一條黑線係在了我的手腕上。黑線上墜著一枚銅錢,貼在我的皮膚上,有一種冰涼的感覺。
姨姥姥邊係黑線邊說道:“記住,今晚回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說完,就讓我趕緊動身。
這一晚上的經曆已經讓我心力交瘁,我想多逗留一會兒,可是姨姥姥卻斷然決絕了,“不行!那個妮子想你死!除了反戴孝帽,說不定還有藏了別的什麼手段。你在這裏待久了,指不定會把什麼東西給招來!”
我聽了激靈一個冷顫。
難道姨姥姥這樣的還不是最恐怖的嗎。
我下意識地朝四下黑暗裏掃了一眼,心道這座小小的土地廟,到底會招來多少恐怖的東西啊。
姨姥姥又囑咐了幾句,我這才倉皇地離開了土地廟,趕奔回家。
一路上,我的心臟狂跳,唯恐被什麼東西跟上。
等到快到家的時候,渾身都已經被冷汗給浸透了。
這裏地處縣城的最邊緣,深更半夜,四周黑乎乎的,連路燈都不亮。
快要進家門的時候,我靈機一動,忽然多了個心眼。歐雁子把我從店裏騙出去,除了要借別人的手弄死我之外,會不會還有別的什麼目的。
想到這兒,我又悄然退回到了黑暗裏,轉而繞道到了店鋪的側麵,順著牆邊的一棵老槐樹攀援而上。
幾分鐘後,我終於攀到了樹冠之上。往下瞭望的那一刻,我驚得渾身一顫,產點兒就從樹上摔下去。
那時候,就見歐雁子正在將一隻麻袋拖進靈堂。
麻袋解開,裏麵露出一張嬌俏的臉來,那赫然是一個女人。
最要命的是,麻袋裏那個女人竟然和歐雁子長的一模一樣。
她們是雙胞胎?還是原本就是一個人?
我渾身顫抖著,心裏卻霍然一亮。
也許,前幾天來我店裏的那個歐雁子和今天這個,壓根就不是同一個人。
前幾天來的那個是來幫我的,而今天這個是來害我的!
我強忍著驚駭,慶幸剛才多了個心眼。要不然一推門撞個正著,可能連我都要被她滅口了。
我心裏隱隱暗喜,可是同時也多了一絲疑慮,既然真的歐雁子已經被李代桃僵了,那麼這個贗品為什麼還要把這個真身弄到這裏來呢。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陡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這女人是不是要把真的歐雁子殺人滅口!
我心臟狂跳,越發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
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而且還幫過我,我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人殺害。
那一瞬間,我驚恐的內心裏竟然升騰起一絲“英雄救美”的情結。
我甚至有一種馬上就衝下去的衝動。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靈堂裏那個女人壓根就沒給我援救的時間。就見她抄起一把剔骨刀,朝著真的歐雁子的胸口就刺了下去。
半尺長的刀刃瞬間全都沒進了她的胸口,歐雁子哼都沒哼一聲,身子一歪,顯然是斷氣了。
這一幕實在是太駭人了。
我就覺得頭皮發麻,渾身的寒毛一下子就炸起來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那女人幹淨利索地脫掉歐雁子的衣服,繼而操著剔骨刀在她全身遊走。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裏,死人的身上就出現了一條血線,那女人沿著血線竟然將死人的皮膚給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