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望著那張熟悉的臉，我渾身一個冷顫。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

　　“怎麼可能是她！”

　　那張詭異到極致的老臉竟然是啞巴姨姥的！

　　在吃了那個詭異的蘑菇之後，啞了幾十年的姨姥姥竟然開口說話了，這件事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子邪氣。

　　當時我就驚的不輕，可是我怎麼都沒想到，再次見麵的時候，竟然是在這種極度吊詭的情況下。

　　黑暗裏，我們四目相對。

　　那是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在夜色中閃著幽幽地濁光。

　　我被冰的一個激靈，渾身冰涼。

　　喋喋的怪叫聲戛然而止，那張皺紋縱橫交錯的老臉上，浮現出一絲猶疑的神色。

　　“張家小子，怎麼是你？”

　　此刻我終於恍然明白過來，為什麼之前會感覺那個聲音這麼的熟悉。

　　姨姥姥旋即鬆開了那鬼爪一樣的手，站起身來。

　　腳脖子上的力道一鬆，我一下子就癱坐在了小廟裏。

　　就在我失神了片刻，隨即點亮了一支蠟燭，放在了小廟裏。

　　蠟燭也是歐雁子準備的，那昏黃的光瞬間就照亮了廟內狹小的空間，此刻，那跳躍的燭光在我眼裏，就像是一團熊熊的烈火一樣，我冰冷的身體頓時就是一暖。

　　姨姥姥目光幽幽，她的那張臉在昏黃跳躍的燭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的森然。

　　我想起剛才她那歇斯底裏的叫聲，身上不禁又是一寒。

　　她死死盯了我片刻，才開口，“張家小子，你給我出來說話。”

　　其實自從暴露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縮在小廟裏已經沒用了。

　　可是就在我即將推倒半頭磚牆的時候，心裏忽然閃過了一絲猶疑。

　　眼前這個姨姥姥真的值得我信任嗎。

　　在我的印象裏，這個老太婆一向慈祥，善麵。

　　但是眼前的這個姨姥姥森然吊詭，怎麼看都顯得邪性，最要命的是她身上那濃重的死人味。

　　一個身上有死人味的人，那她還算是人嗎！

　　驀然間，我記起父親在世時常跟我說過的一句話：活人不可信，死人更不可信！

　　現在的姨姥姥也許已經是個死人了，她早就不是那個慈祥可敬的老人了，而是一個邪性到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想到此，我怔了一下，顫聲道：“姨姥姥，外麵冷，我不敢出去。有什麼話，我們就這麼說吧。”

　　姨姥姥的目光幽幽，閃過了一絲不悅。

　　她似乎想伸手進來抓我，可是對廟裏的燭光似乎有一絲畏懼。

　　我心裏咯噔一下，心道：“她該不會是故意想要騙我出去吧。”

　　想到此，我往廟裏緊縮了一下，唯恐身體落在了燭光之外。

　　姨姥姥長吸了一口氣，仿佛是在克製心裏的怒火，她話鋒一轉，繼續問道：“那好吧，我問你，今天是初七，盛陰。這種日子，你怎麼會跑到這裏來？”

　　聽到這話，我都然一顫。

　　“初七，盛陰！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父親在時，每隔農曆月的初七，都是我們小飯館修灶的日子。

　　別人家的飯館每年才修一次灶，我們家的一個月就得修一次，這件事處處透著古怪，所以我曾問過他為什麼。

　　父親說初七盛陰，有鬼夜行，這一天要是不修灶，可能會碰上一些不幹淨的客人。

　　彼時，父親說的鄭重，可是我卻當做玩笑聽了。

　　現在想來，心裏不禁悸動了一下。

　　閃念間，我望了姨奶奶一眼，腦海裏麵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如果初七盛陰，有鬼也行，那姨奶奶是什麼，她會不會也是——

　　想到這裏，我莫名地感到一陣驚悚，望向她的目光也充滿了警惕。

　　“姨奶奶，這個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姨奶奶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緒，神色變得越發的冰冷。

　　她忽然厲聲問道：“我警告過你，守好張千年的遺體七天！七天裏，一定不要亂跑！你居然不聽話，跑到了這裏來，就不怕你張千年的遺體出事嗎！”

　　聽到這話，我的心呼的一沉，神情也劇變。

　　姨姥姥察言觀色，沉默了片刻之後，忽然低吼一聲：“是不是張千年的遺體已經出事了？”

　　我惶然地點點頭，“我爸......我爸他老人家的遺骸丟了！”

　　姨姥姥聽完，氣的猛拍大腿，我連忙解釋道：“我沒有離開家的時候，他的屍骨就已經丟了。我來這裏，也是想要找回他老人家的身骸，好讓他入土為安。”

　　得悉我父親的遺體丟失，姨姥姥的臉色頓時變得青灰如死。

　　“你說什麼！”她的夜貓子一樣的聲音，刺得我耳膜微疼，“張千年的遺體要是已經丟了，那是誰給你出主意到這裏來的？”

　　看她的那個神色，無比的緊張，不像是在假裝，而是真的關心我父親的下落，於是我訕訕地回答道：“一......一個女人，叫歐雁子，她說隻要來這裏，騙走那些想盜我爸遺體的人，然後才有機會尋回我爸。”

　　姨姥姥一臉怒容，連拍大腿。

　　“張家小子，你上當啦！那個讓你來這裏的人，才是在騙你。你們老張家的事就沒有我老太婆不知道的，可是這個叫什麼雁子的，我從來就沒聽你爸提起過。”她氣的臉皮直抽，“小子，我實話告訴你，老太婆現在已經跟活人不一樣了。但是我絕對不會害你，不然的話，你把也不會留口信讓你幫我。你現在趕緊回去，不然的話，你們家要出大事！”

　　我被她說的有些懵怔，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該信誰的話。

　　見我猶豫，姨奶奶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唉，你也不想想，那個女人來曆不明，你怎麼就敢輕信她的話呢。我索性跟你全說了吧，像我這樣不死不活的人，是進不了土地廟的，更不敢靠近你點燃的燭光。不然的話，我現在就拉你出來。”

　　聽到這裏，我心裏呼的一跳。

　　是啊，歐雁子的來曆本身就成迷。更何況，她今晚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棺材裏，而父親的遺體恰恰又是今晚丟的，這未免也太巧合了。

　　難道她真的是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