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兒,兩名獄卒便抬了汪柔的遺體入內,安安穩穩地放在地上,退開至兩旁。
“於二小姐,女官汪三小姐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她?”楚言修終於開口了。
於初挺直腰板道:“大人明鑒,我是無辜的,殺害死者的人此刻還在逍遙法外呢。”
“狡辯!”站在案旁的馮寶怒而叱道,“是你推死者下湖,有兩名宮女親眼所見,證據確鑿!”
“人是會撒謊的,”於初與之對視,淡定地說道,“但屍體不會,還請大人允許我驗屍。”
“你驗屍?”馮寶冷笑,“本官看,你是想破壞屍體,給自己脫罪吧,不準!”
於初笑了,“這裏是誰做主的?怎麼把我弄糊塗了。”
馮寶脊背一僵,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逾越了,忙躬身賠罪:“世子爺恕罪,下官......”
“現在我是大理寺卿,不是什麼世子。”楚言修的語氣果然不善。
“大人海涵。”馮寶連聲稱是,一時不敢多言。
楚言修看向於初:“你不是要驗屍嗎?”
於初點了點頭,側身請獄卒掰開死者的嘴,又讓眾人過來看。
“但凡有點辦案經驗的人都該知道,在湖水中溺死者,口鼻之中都不該如此幹淨吧?”
幾個圍上來的獄卒變了臉色,“是啊,口鼻中半點泥沙臟汙也無,這分明是死後被人扔下水去的!”
“馮大人,如此明顯的一點,你都沒發現,是不是根本不曾叫仵作來查驗過?”於初直接質問馮寶。
“你也在大理寺待了有些年頭了吧,辦案這麼不精細嗎?真不知道你手上積攢了多少冤魂。”
馮寶當即惱羞成怒,眼睛瞪得似銅鈴,指著她的鼻子罵道:“豈有此理,犯人倒敢審起本官來了,來啊,給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獄卒們看傻子似的看著他。
您老糊塗了吧?世子爺還在呢,誰敢動呀?
楚言修眯了眯眼睛,修長的手指輕撫著茶杯邊沿,幽幽道:“該打三十大板的,是你馮大人吧,我有生以來,還沒見過你這麼愚蠢的官呢。”
“大人饒命!”馮寶連掌了好幾下嘴,後悔不迭,他怎麼這般沉不住氣!
“這於二小姐是在狡辯,死者指定是她先殺了,再扔下水的!”
楚言修的隨從李彥嗤笑道:“說你蠢你還不承認,兩個宮女的供詞,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看見二小姐推死者下水,人當時還活著呢,這豈不兩相矛盾?”
“那便是宮女看錯了,當時夜裏天黑,看岔也是有的。”馮寶立即反駁,他可是受了太子的命令,無論如何都要弄死於初,這要讓她翻了案還了得?
可楚言修又不糊塗,哪容他糊弄?
“我聽著,怎麼好像你馮大人非要將殺人的罪名,扣在於二小姐頭上呢,你意欲何為?”
馮寶顫聲道:“下官冤枉啊,下官隻是根據當時的情況做出適當的分析與猜測,不希望放過凶手而已。”
楚言修也不為難他,隻是繼續對於初道:“馮大人的猜測也有幾分合理,光是證明死者非溺死,還不能說明你不是凶手。”
“請大人傳仵作來,另外再給我一把小刀,我要解剖。”於初提出請求。
“你解剖?”
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也會解剖驗屍?這不開玩笑嗎?
李彥笑道:“二小姐還是等仵作來了再說吧,免得一會兒嚇到吐,弄臟這塊地,還要打掃呢。”
在場的獄卒也跟著起哄:“是啊,少給我們添麻煩了,女兒家拿刀切菜還差不多,摻和這事作甚,趕緊退一邊兒去!”
於初看了眼楚言修,那廝又一聲不響地在喝茶。
“行,那就等仵作吧。”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仵作終於趕來,李彥收到楚言修的示意,代為下令:“死者的真正死因尚不明確,你給驗一驗吧。”
“是。”仵作掀開白布,仔細地驗看了一遍,十分為難,“死者身上無任何痕跡,小人無能,實在驗不出死因。”
楚言修道:“單看表麵驗不出,那就解剖再驗吧。”
仵作皺眉,一臉不情願,但既是世子爺要求,他隻能硬著頭皮接過解剖刀,小心地割開死者的肚皮。
死者的腹部微有些臌脹,肚皮一開,如同泄了氣的球般,向內凹陷下去。
泛黑的汙血流出來,一股混雜著血腥味的惡臭彌散於空氣中,眾人紛紛退開,掩住口鼻。
“嘔......”仵作實在忍不住,早飯都吐了出來。
前任大理寺卿告老還鄉後的大半年裏,大理寺都是由馮寶這個少卿在代管,馮寶是個貪得不能再貪的官,官署裏從官到吏,再到差役等,有將近三分之一都是靠“孝敬”進來的。
而且平時有案子也基本草草了結,根本不用心去辦,誰與他關係好,上報時就記誰的功,這就導致手底下受重用的一批人隻管諂媚和吃幹飯,壓根沒辦案能力。
連小小一仵作也是如此。
於初極其嫌棄,兀自奪過仵作手裏的刀,又將口子擴大了個一倍,直接伸手進去,在裏頭一陣翻攪,後又在心口與下.腹等處各劃一刀......
隨著她的動作,可以聽見水聲,更多的血甚至有類似血塊的東西跟著湧出,掉在地上。
眾人不由瞪大眼睛,震撼極了。
這都能麵不改色,這於二小姐真乃是位猛人!
另一位猛人就是楚言修了,隻見他負手走過去,撿起一塊“血塊”,捏了捏,又湊過去聞,凝眉看了半天,說:“這是內臟。”
聞言,在場的人開始懷疑人生,估摸著今天的午飯能省了。
李彥忍住嘔吐的衝動,趕緊差人去打水來,以備一會兒給世子爺淨手。
於初有些興奮道:“不錯,你手裏這塊不是肺就是心臟,方才我在裏麵摸索一通,就沒找到心和肺,其他的都挺完整。”
“哦?”楚言修將內臟塊兒放回死者遺體內,“依你看,這是什麼原因所致?”
“毒。”於初指著地麵的黑血,“隻有中毒而亡,血才是這個顏色,而且多日過去,腹腔內的血還流動性這麼強,再根據這個症狀......過於不同尋常,我也想不到究竟什麼毒如此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