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甘翠兒回以一笑，帶著李敬覺得陌生的傲慢。她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個錢夾，把一疊十元大鈔放在石磨上，“我能有什麼壞心思，隻是心疼哥哥罷了。”

　　粗略看去，李敬估摸石磨上的錢大概有十幾張——毋庸置疑，這是一筆巨款。看甘翠兒拿這筆錢這麼輕鬆的模樣，這些年，她生活得很富裕。

　　“聽徐姐說，敬哥你很缺錢。”甘翠兒的笑容裏帶著勢在必得。“恰巧，我的錢多的沒有地方花。”

　　“拿走你的錢，我不需要。”李敬把目光從那堆錢上挪開，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絕她。他真是越混越差，連前女友都拿錢來羞辱他。

　　對於他的態度，甘翠兒習以為常。

　　“你還是沒有變。寧願守著你無用的自尊，自己吃盡苦頭。以前你清高到不願聯係你的父母，甘願在鄉下受苦；現在是清高到寧願瘸腿，也不願意用我的錢。”說到以前，一直笑著的甘翠兒難得失態。“我真想知道誰能讓你放棄這種沒用的堅持。”

　　“總之不是你。”李敬皺眉，“你有話直說，不要翻舊賬。”

　　深吸一口氣，甘翠兒恢複笑著的模樣。她用手絹掩唇，低眉淺笑，“以前我因為錢離開了你，但我現在有錢了。沒有什麼能阻攔我們。”她走近李敬。“反正你也不喜歡那個村婦，不如我們再續前緣，做一對歡喜鴛鴦。”

　　“你瘋了？”李敬震驚地看著不可理喻的甘翠兒。

　　甘翠兒絲毫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我還愛著你，你也肯定還愛著我。我們在一起，又有什麼不對？”

　　突兀的敲門聲在此時響起。

　　方苗苗倚在門口，拎著一個大袋子，冷冷地看著院子裏的這對狗男女。

　　出門還好好的，回來竟有這麼大一頂綠帽被戴在自己頭上。

　　她簡直要被氣笑。

　　“你走吧，我們以後不要再見了。”李敬在看見方苗苗後，果斷地和甘翠兒劃清界限。他一把抓起石磨上的錢，“錢，我不要。”甘翠兒不收，他就彎腰把錢塞進她的手提包。“你的建議，我也不會考慮。”李敬抿唇，望進甘翠兒的眼裏，一字一頓地說，“我們早就結束了。”

　　家裏的女主人回來，不需要方苗苗開口，李敬率先拄拐請甘翠兒離開。

　　甘翠兒隻當李敬的無情全是因為門口的女人。她昂首挺胸地走到村婦打扮的方苗苗身前，“你就是敬哥的糟糠妻？”甘翠兒把手環在胸口，上下打量方苗苗：頭發比她粗糙，皮膚沒她光滑，鞋子也就一雙醜布鞋，壓根比不上她名貴的高跟鞋。

　　唯一讓甘翠兒耿耿於懷的是這個村婦的身高，竟然比她高了那麼一丁點。真是晦氣。

　　但沒什麼了不起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說得就是這種人。

　　在見過方苗苗後，甘翠兒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李敬願意和這個村婦在一起，就隻是為了報答方苗苗父親的救命之恩。

　　甘翠兒揚起自信的笑容，“我跟你講，你就是沾了你爸救了敬哥一命的光，不然像你這種貨色，敬哥擱以前連看都不會看。讓我猜猜，你是不是連小學都沒有畢業？敬哥可是高材生，你用腳指頭想想，敬哥有什麼理由看上你。”

　　真想撕碎她那張得意的臉。方苗苗暗自咬牙。誰沒讀過小學？他們長在紅旗下，個個都是九年製義務教育，看不起誰呐。

　　盡管方苗苗想拽著甘翠兒的衣領大喊，她是大學畢業！可，原身的確小學沒畢業。啞巴虧，她還真的吃定了。越想越生氣的方苗苗認真思考晚上套毒婦麻袋的可能性。

　　她的右手悄然被李敬握上，“苗苗雖然識字少，但我們生活的很幸福。你對幸福生活的定義太淺薄了。”李敬站在方苗苗這一邊。“我很少說這麼重的話，可，我還是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們家。不要再打擾我們的生活。”

　　李敬的態度稱得上冷漠。

　　像是被他的態度傷了，甘翠兒紅潤的臉龐一下子變得蒼白。

　　當然，方苗苗一點兒都不介意讓她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點兒。“我家男人沒有回收垃圾的習慣。你死了老公，挨不住寂寞想找第二春，我理解。可你找錯人了。真要是寂寞難耐，就回你鎮裏找。”

　　方苗苗一針見血，在毒婦的傷口上撒鹽。在摘棉花的時候，孫紅英說過甘翠兒死了老公，讓她小心她男人。那時候沒放在心上，結果今天就給了她這麼大一個驚喜。

　　可她也不是吃素的，方苗苗把從孫紅英那兒聽來的八卦盡數用到了甘翠兒的身上。

　　甘翠兒的臉色在她的刺激下，越發蒼白。她越過方苗苗，看向李敬，“敬哥，貧賤夫妻百事哀。她連給你治腳的錢都拿不出來，你難道真要瘸著一條腿和她過日子？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選對你最好。”

　　順著甘翠兒的目光，方苗苗側目看向李敬，她也很想知道李敬的回答。

　　“不勞煩你費心。”李敬邊牽手，邊望向她，“我是個聰明人，會對自己的選擇負責。”眼神碰撞間，方苗苗驚慌地移開視線。記憶中，這是她和名義上的丈夫第一次牽手。

　　執迷不悟！

　　甘翠兒氣得跺腳，轉身揚長而去，臨走還不忘放下狠話：“我等你後悔的那一天！”

　　待她一走，李敬就鬆開了相牽的手，“沒去摘棉花嗎？”見方苗苗拎著很大的一袋子東西，李敬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接。

　　“幸虧我沒去，不然你和你前女友可不得暗度陳倉。”方苗苗的語氣裏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酸，她伸手遞出去板栗。“對了！我這趟回來是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你！”被甘翠兒氣的，差點兒把正事忘了。

　　拉開袋子，李敬的目光在看見裏麵滿滿的板栗時，瞳孔驟縮。村裏，隻有一個人能送這麼多的板栗。他的臉一下子冷下來。連板栗帶袋子扔到地上，“你跟孫天祥接觸過了？”

　　李敬壓根沒有把方苗苗說有一個好消息的事聽進耳朵。

　　一袋子板栗足夠他滿心被怒火充斥。

　　“是啊，他人挺好的。”方苗苗以為他是沒拿穩，彎腰撿起袋子，重新遞出去，“不，應該說是特別好才對。剛開始我還以為他不是什麼好人，可我發現我以貌取人了。”她在李敬麵前一個勁兒地誇孫天祥。“天祥哥還承包了一個板栗林。說他們家的板栗特別甜，特意讓我帶給你嘗嘗！”

　　李敬從沒有在自己的妻子臉上看到這麼燦爛的笑容，也沒有聽到過自己的妻子叫過他一聲‘敬哥’。

　　“夠了！”他額角的青筋隱現，揮開方苗苗遞過來的板栗袋子，裏頭滿滿當當的板栗在地上滾得到處都是。“以後，不要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送的東西都拿回家。”

　　這鬧的是哪出？她都還沒有跟李敬算甘翠兒的賬！方苗苗心裏的火一下子躥了上來，徑直扔了手裏的布袋，兩隻手叉腰，“說起不三不四，哪有你和甘翠兒的關係不三不四！天祥哥給你又送板栗又送錢，哪裏不三不四！”

　　送錢？李敬伸手抓住方苗苗的手腕，“他給你送錢了？不準收！”

　　就算瘸了，變殘廢，他也不會要孫天祥的一分錢！

　　“不收天祥哥的錢，難道要拿甘翠兒的錢去給你治腿嗎？”用力掙脫開李敬的手，方苗苗盯住李敬的眼睛看，“我警告你，你要是收前女友的錢，我把你另一隻腳都給打斷了！”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李敬的臉色鐵青。“你威脅我？”

　　原則性問題前，方苗苗寸土不讓，“我是你的老婆，你就得忠誠。你要是敢跟甘翠兒藕斷絲連，這日子，不過也罷！”

　　咬牙說出違心的話，方苗苗不想繼續待在這裏，直接轉身往門外跑。剛跑到門外，不知道是不是被李敬氣著了，胃裏鬧騰起來，嘔吐感上湧，方苗苗就近找了個牆角，蹲那兒吐了個天昏地暗。

　　直到胃裏再也吐不出什麼，方苗苗才捂著難受的肚子，扶牆站起來。

　　作孽啊，浪費了多少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