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方苗苗知道自己家窮，但窮到這個地步，她是沒有想到的。怪不得前幾天一直吃疙瘩湯，家裏完全沒有米啊。

　　頭疼地捂腦袋，方苗苗思考用兜裏的錢去買米的可能性。但米好貴，他們家也沒有大米票。

　　隔壁，煙囪裏生出了嫋嫋炊煙。

　　“姚嬸子？這麼早起來做早飯啊。”方苗苗在腳下墊了塊磚頭，趴在牆頭和拎水桶的姚大嬸搭話。姚連玉一看是好吃懶做的方苗苗，趕忙挑起扁擔就往屋裏頭走。

　　“哎呀，這水桶一看就很重。嬸子，讓我幫你。”方苗苗翻牆到了姚連玉的院子。笑著搶過姚連玉肩膀上的扁擔，往廚房裏的水缸挑水。一挑就挑了整整一缸，小臉都因為挑水而紅撲撲的。

　　“苗苗，今兒個咋這麼勤快？”姚連玉的腰不好，有人幫忙挑水，當然樂得輕鬆，她看著難得勤快的方苗苗，“說吧，嬸子看能不能幫。”

　　方苗苗擦去臉上的汗，“嬸子，我想用兩斤粗糧票，換你家一些大米。李敬發燒了，我想熬點兒米粥送過去。”方苗苗找到三叔給的粗糧票，打算用粗糧票換大米。“你看看能換多少就換多少。”

　　看了眼方苗苗拿出來的粗糧票，姚連玉看著方苗苗，“你家李敬的腳壞了，是這幾天的事。你們每個月的定額，發下來的米票，這麼快就吃完了？”

　　方苗苗抿唇，不是吃完了，是被原身吃裏扒外地送漢子了。越想越生氣，原身是什麼戀愛腦，竟然能看上張天鵬這種小白臉混混。

　　見方苗苗不說話，姚連玉歎了口氣，“你有心為小李煮粥是好的。這糧票，嬸子不能拿。小李的腳都這樣了，日子肯定不好過。我家裏今早燒了粥，你多盛點兒走。”姚連玉拿一個大瓷碗，給方苗苗盛了滿滿的一碗白粥。

　　“那你家......”方苗苗從原身的記憶裏知道，姚連玉家也不富裕。

　　姚連玉大大咧咧地舀了一勺水進煮粥的鍋子，“粥嘛，稠和稀一樣的。”

　　“謝謝嬸子！”方苗苗彎腰像姚連玉致謝。

　　出了姚連玉家後，怕粥冷了，方苗苗飛快地跑向衛生所。

　　東邊，太陽升起。

　　衛生所裏，徐敏和李敬正在爆發一場大爭吵。確切地說，是徐敏單方麵的大喊大叫。

　　“告訴你，你要是今天從我衛生所裏走出一步，以後別叫我給你看病！死外頭都不給你收屍。”徐敏穿著白大褂，雙手叉腰。

　　李敬嘴唇幹裂，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虛弱。他吃力地搬運受傷的腿下床。對於徐敏生氣時說的話，半句不帶回應。

　　“這是......咋了？”方苗苗跨進衛生所的門，見李敬在拔針，她眼疾手快地放下手裏的粥碗，跑步上前，按住李敬不老實的手。“掛著針呐，別亂動。”手捧粥碗的手心熱乎乎的，疊在李敬冰冷的手背，李敬下意識地想收回手，被大力的方苗苗製止。

　　“鹽水，掛完了。”收不回手的李敬抬頭去看方苗苗，“你把我們家的存折給徐醫生了？”

　　聽到‘我們家’三個字，方苗苗忍不住勾起唇角。“是啊。你昨晚燒的那麼厲害，得送你來看病。”

　　“我現在沒事了。回家。”李敬猜不透方苗苗。明明之前那麼愛財，連家裏定額發的米票都要拿出去換錢，現在竟然願意拿出存折給自己看病？李敬抿唇，“針可以拔了嗎？再不拔，要回血了。”

　　仰起脖子，方苗苗看向掛瓶，果然已經掛完了。她連忙鬆手，讓李敬自己拔走針頭。

　　“怎麼樣，你男人是不是很精打細算？等這瓶鹽水掛完了，才起身要走。”徐敏多看了眼方苗苗。她竟然沒有逃跑。那她昨晚回家睡覺去了？“你們要是走了，你男人今晚再發燒，別送我這兒來。”

　　不等方苗苗講話，李敬朝徐敏攤開手，“存折。”

　　皇帝不急太監急。發燒反正是李敬自己遭罪！徐敏氣呼呼地從口袋摸出存折，拍在李敬的手上。

　　方苗苗連忙從兜裏摸出花布包的錢，塞進徐敏的手裏。“徐醫生，這燒我們治。你跟我講講，李敬為什麼今晚還得發燒吧？”發燒可是會把腦子燒壞的，方苗苗不想李敬變個傻子。

　　“他的腳有炎症，炎症不消，就得發燒。”徐敏言簡意賅，打開手裏的花布包。包上滿是塵土，隨著徐敏的打開，抖落出好多土。這是從哪兒刨出來的？徐敏把手放的遠了點。“你昨晚是去籌錢，不是逃跑？”

　　看見花布包裏的錢，徐敏不由對方苗苗有點點的改觀，但隻有一點點。

　　“這錢，你哪裏來的？”李敬沒有表現的很高興。他知道家裏沒錢。“快去把錢還了。”

　　怕徐敏聽見這是李敬隊裏給的治傷錢，還少了三四元的事，方苗苗壓低身子，在李敬的耳朵邊，小聲說道，“這是隊裏給的錢，之前被我借出去了，現在我要回來給你治病。”方苗苗呼出的話暖洋洋的，吹得李敬耳朵癢。

　　切，誰想聽你們的悄悄話。徐敏毫不客氣地把花布包收進口袋，“等燒退了，炎症好了，剩下多少錢，再還給你們。”看著難得做了件人事的方苗苗，徐敏的臉色好轉，“你的粥要涼了。”

　　“對對對，喝粥！”方苗苗捧起放在桌麵的熱粥，拿起勺子喂李敬，“喝粥，暖胃。”方苗苗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李敬。

　　張開嘴，李敬喝下沒有什麼味道的白粥。仔細嘗嘗，有點兒甜。

　　喂粥完畢，一直很沉默的李敬彎了彎手指，猶豫著把手伸進口袋，從裏頭掏出一顆橙色的水果硬糖。黃色的塑料包裝紙一捏就沙拉沙拉響，在窗外透進的陽光下，閃著好看的光澤。“拿著吃。”

　　看見糖的方苗苗眼睛‘唰’地亮了！

　　糖，她好久好久沒吃糖了。

　　看著方苗苗喜悅的神情，李敬自然而然地剝開糖紙，“張嘴。”

　　方苗苗如願吃到了糖果。“好吃！”方苗苗笑彎了一雙眼睛。

　　“喲，挺會借花獻佛。我給你這糖，是不想你掛鹽水的時候低血糖暈過去。”倒了杯熱水進來的徐敏一進門就看見李敬給方苗苗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