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趙彩雲走在路上。
“這不沈家媳婦嗎?今個起這麼早幹活呢。”村子裏一叔扛著鋤頭,踩著茅草鞋,站在路邊弓著腰朝不遠處的趙彩雲打招呼。
他身旁的婆娘立刻拽了拽他衣領,低低罵道:“你跟她寒暄啥?像那種沒良心的,少接觸!”
趙彩雲本來樂嗬著,聽到這聲啐罵,上揚的嘴角直接僵住。
她本來是要去村頭打水,結果一路上遇到好些村民,都對她指指點點,有的甚至翻了個白眼。
“你們還不知道吧?趙彩雲對自己親侄女,連一口飯都不給!送的五鬥米裏麵全是糠,割嗓子的東西,誰吃的下去?”村子裏出名的潑辣婦女當街指著趙彩雲罵道。
“沈家這是要把人活活餓死嗎,我看他們也不是拿不出五鬥米吧?”
這個沈妙妙!
趙彩雲走在路上,這些閑言碎語就直接往耳朵裏鑽,衝擊著天靈蓋,她灰頭土臉回到家,一個大屁股墩子坐在木椅上,和沈富明抱怨此事,眼神中盡是狠辣:“這賤妮子四處在外敗壞我的名聲,搞得現在村子裏的人對我們一家都不待見!”
什麼叫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們家現在就是!
趙彩雲哪裏咽的下這口氣。
“當家的,你說,咱們幹脆把沈妙妙那賤妮子賣了吧!省得她還拖家帶口要我們養活。”趙彩雲思索半天,最終還是覺得把人發賣了好,一了百了,還能賺點錢!
在她眼裏,沈妙妙最後的價值就是一張賤契所換回的幾兩銀子。
所以現在趙彩雲就穩穩當當站在沈妙妙那破茅草屋裏,幹枯的頭發被窗外猛烈的風吹進嘴裏,她趕緊“呸呸呸”地吐了出來。
“妙妙啊,我看你這是吃過早飯了吧?怎麼樣,給你的銅錢和米還夠用不?”趙彩雲臉上掛著自以為和善的笑,蹩腳得像小醜。
沈妙妙眼皮都沒抬一下,隻身在灶台前搗鼓她的磨具。
“伯母,你有事嗎?”
趙彩雲見沈妙妙這麼問,連忙好言好語地勸道:“其實是這樣的,妙妙,我來這是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她環顧一下這間破爛屋子,發現那個廢物瘸腿男人正坐在床上閉目養神,活脫脫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模樣,趙彩雲心中樂了一把,想必帶著這麼個拖油瓶,沈妙妙日子可不好受。
“哎喲,妙妙,來來來,你別忙活了,是不是要炊米?伯母幫你,你上一邊站著去!”趙彩雲一屁股擠開站在灶台前的沈妙妙,熱絡地開始生火倒水。
不對勁。
沈妙妙眯了眯眼睛,退後半步,細細觀察著趙彩雲,她今日怎麼人模狗樣的?
俗話說得好,天上可沒有餡餅掉,沈妙妙腦海中拉響了警鈴。
“妙妙啊,你看你這日子過得這麼苦,又有個男人要照顧,錦月在你身邊,你肯定忙不過來吧?”趙彩雲一邊幫沈妙妙生火,滿臉黑炭,一邊又給沈妙妙煮米,燙得直嘬手,見時機成熟,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
“伯母真是杞人憂天了,就算是我死了,我都會讓弟弟吃飽飯的。”沈妙妙一把奪過趙彩雲手中的舀子,自顧自開始做飯。
“你看,平日裏你吃穿用度都需要花錢,錢從哪裏來?還不是伯母省吃儉用勻一些給你,錦月年紀小,要長身體,隻吃這些粗茶淡飯是不夠的,你也要為錦月考慮一下是不?”
趙彩雲不罷休,扯了一堆沒用的理由,妄想打動沈妙妙。
然而沈妙妙心中跟明、鏡似的,趙彩雲不就是想把沈錦月帶走麼?
果然,趙彩雲直接撩起袖子把話挑明了說:“妙妙啊,你這丫頭別不聽勸,把錦月送到伯父伯母家養著,絕對不會虧,你自己也過得輕鬆些,這不是一舉兩得?”
“不行。”沈妙妙冰冷的眼刀子直接掃射到趙彩雲身上,她義正言辭地拒絕:“沈錦月是我唯一的至親,你把他帶走了我不可能放心。”
坐在床頭閉目的蕭祁此刻勾起唇角。
這蓬頭垢麵的女人還不算傻。
見沈妙妙死也不鬆口,趙彩雲早就失去了耐心,一巴掌拍在嘔啞嘲哳的破敗木桌上,差點把木桌拍散架:“你個死丫頭別不知好歹!我好聲好氣在這和你商量,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
沈妙妙根本懶得搭理她,趙彩雲是什麼心思她一清二楚,想必又在背後想了什麼壞點子要害她們一家子,好活生生吞下自己生父生母留下的一大筆財產和良田。
隻要沈錦月在一天,這沈家當家做主的位置就給他留著一天。
見趙彩雲那狗皮膏藥的黏勁,沈妙妙沒了耐心,神色一凜,抄起一旁的掃帚,放在手中甩了兩下子,威脅道:“伯母,我這小茅屋裏過什麼日子你也知道,你不會還要留下來吃飯的對吧?”
這就是妥妥的逐客令!
趙彩雲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咬緊後牙槽,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後轉身就走,把門關的震天響。
沒消停多久,下午趙彩雲再次登門拜訪,沈錦月吃飽喝足,正坐在地上打飽嗝,他難得待在家裏,平時都在外頭四處野,有時候還和狗打架。
一瞧見自己的目標,趙彩雲立刻換了策略,她套近乎地從口袋裏掏出一顆方糖,跟沈錦月邀請道:“阿月啊,你跟伯母去家裏住好不好?”
沈錦月聞言皺眉,他立馬感受到從不遠處投射過來的,沈妙妙那吃人的目光。
“為啥?”沈錦月摸不著頭腦。
“伯母給你安排大床,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去哪玩隨便去,天天不回家也行。”
聽到這話,沈妙妙不屑地冷笑一下,她不信趙彩雲憑著三言兩語畫大餅就可以請走這尊愛鬧騰的祖宗爺。
“真的?”沈錦月突然咧嘴一笑,他這一笑可好,沈妙妙的心緊跟著咯噔一下。
“真的,真的!”一見事情有戲,趙彩雲立刻拍著胸脯擔保。
沈錦月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點點頭說:“好啊,現在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