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夢瑤跟著何教授來到了野人展覽館,裏麵雖然空無一人,但是站在門口的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卻頗為奪人眼球。
他嘴角周圍長滿了花白色的胡須,垂下來大約有二十厘米。他長著一雙大小不一的眼睛,皮膚十分黝黑,證明對方長年累月在深山老林中風吹日曬,臉上有多處曬傷的痕跡,並且由於反複脫皮呈現暗紅色。
這應該就是張“野人”了吧?她還記得對方誓言旦旦地說過:“我要蓄胡明誌,不找到野人絕對不會刮掉胡須!”。
他的那雙大小眼,還被神農架某些老百姓說成左眼直視前方時,右眼可以掃描周圍的一切。
“每個來木魚鎮旅遊的,都會來我這裏參觀。不然的話,你們就算白來神農架林。”老人開口道,他說的普通話不算標準,甚至談不上流利。
何教授笑著點了點頭,他們一起走了進去。楚夢瑤跟在後麵,她其實對這些野人考察成果並不感興趣。
她記得這裏的毛發和糞便,都送到國家檢驗機關化驗過,結果無一例外不能證明對方發現過野人存在的痕跡。
來這裏參觀的人,恐怕對這位“神農架民間野人探索第一人”的好奇心,更甚於這些野人考察成果和所謂的證據。
“請問這本書怎麼賣?”何教授拿起一本對方寫的自傳體式的出版物,輕聲問道。
“這書單賣是二十三塊錢;要我簽名題字的話,加五塊錢;如果要跟我合影的話,還要再加五塊錢。”張“野人”趁勢推銷道,“如果你都要的話,一口價三十。我給你把零頭抹去。”
小何聽了,差點氣笑了。好家夥,居然把他爸爸當冤大頭宰麼,於是冷言冷語地嘲諷道:“你是掉進錢眼裏去了吧。”
“我每年的探索野人的花銷超過十萬元,大部分是我自己籌集的經費,朋友友情讚助和國家資助一小部分,否則的話遠遠不夠生存下去的。”張“野人”搖頭,眼裏充滿了炙熱的光芒,高聲道,“神農架野人還是空白的領域,一片藍海,誰要是能率先找到神農架野人,誰就注定載入史冊,青史留名!”
“我買你一套服務,麻煩你簽個名,我拿著簽名本與你合影留念。”何教授話音剛落,他兒子便上前掏出手機掃碼支付了。
張“野人”很快揮毫留下自己的“墨寶”,何教授捧著書,展示簽名頁與對方合影留念。
小何無奈地用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楚夢瑤也在一旁拍了一張。
“能請你說說看,這些年來找野人遇到過的最危險的事情嗎?”何教授好奇地問道。
找野人可不是什麼風花雪月又詩情畫意的事情,在大多數情況下,這種風餐露宿的日子肯定是淒苦又艱辛的,甚至可能隨時有生命危險。
“我在陰峪河從懸崖下滾落,導致手指骨折,至今留下殘疾。有一次我被困在大雪中整整五天五夜,為此凍傷了手腳。你看我額頭這個大傷疤,是被黑熊抓傷了額頭,與金錢豹狹路相逢。”張“野人”摸著額頭上的傷痕,眼神十分複雜,有惶恐、傷感,更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大概是二十五年前的一天,我發現一處類似野人的新鮮糞便,跟著追蹤到一處大山洞裏。當時我呢,還蠻興奮的,腦子發熱,顧不上多觀察四周情況了。結果我進到了洞裏才發現,眼前是一隻大黑熊!”
“黑熊可能感覺被威脅了,它馬上扇了我一巴掌,在我臉上劃出一個大血口子。你們也應該知道,黑熊視力不好,我趁機不要命地逃出山洞,沿著小河一路往下遊跑,看到一顆大古樹,於是我趕緊爬到樹上,發現黑熊沒有追著我過來,我才爬下去躺在水潭裏,累癱睡著了。”
“我雖然那個時候躲過了熊的追捕,但是發現自己迷路了。我怎麼也找不到剛剛搭起的臨時營地,陷入了原始森林的迷陣,像是遇到了‘鬼打牆’,怎麼也找不到出口,總算在原地繞圈圈。由於我斷了補給,餓了整整四天!”
“在我人生最絕望的時候,到了第五,來了一隻狗。我使出全身上下的力氣,一下子抱住了狗頭,那狗子也不掙紮,也不咬我。我抱著它感覺好暖和,像是自己又活過來了。當時我想爬到狗身上,讓它把我拖回去,但狗小了根本拖不動我。我隻好抓著狗的尾巴,跟在狗的後麵,一點點走。那狗硬是把我拖到門口,把門踹開了。”
“我覺得得救了,心情一放鬆就昏過去了。等我再次醒來,睜眼一看,呀嘿,四周圍著一圈神農架老鄉。聽他們說才知道,狗子動靜太大了,就過來看看怎麼回事。看到我要死不活的,順手就救了我一命。”
“我在他們的幫助下,順利地找到了自己的補給。有了吃的用的,我就繼續留在山裏找野人。要不是當時照了一下鏡子,我都不曉得自己額頭上有三道大概有一厘米寬的血印子。當時看起來很嚇人的,傷口深 入骨髓。我應該是因為流了不少血,所有才陷入昏迷。我趕緊用隨身攜帶的小手術刀和燒酒對傷口進行消毒,然後自己用縫衣服的針線把傷口縫合起來。我休養了半年,傷口才基本痊愈。”
楚夢瑤聽了倒吸一口冷氣,哎喲我的媽呀,這也太驚險刺激了吧?她希望自己一輩子都不要遇到這種事情,平平安安才是真。
重樓深吸一口氣,說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剛才說的是最危險的一次野外考察,我還遇到最驚險的一件事。”張“野人”繼續說起來,他似乎很喜歡和客人聊一聊他在野外考察遇到的事情。
“其實這件事啊,我寫現在想起來都還是會後背冒寒氣。我記得啊當時天氣晴朗得很,太陽有點曬人,我就靠著一棵大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突然一下子變天,電閃雷鳴狂風呼嘯。我隻感覺天靈蓋好像被黑熊劈了一掌,立刻失去了知覺。我是被傾盆大雨硬生生澆醒的,我躺在地上,扭頭看向大樹時,這才發現之前靠的大樹已經被雷劈成了三塊!”他目露驚駭,繪聲繪色地說道。
“叮叮咚咚......”何教授的手機鈴音響起,竟然是好聽的山泉淙淙的聲音。
他接了電話,麵露微笑,回答道:“好的,我們馬上過來。”掛了電話後,他向張“野人”禮貌地告別。
“哎,寂寞才是我最大的痛苦。你們根本無法 理解,整整一個季度沒有任何人跟你說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滋味。獨自一個人的孤獨寂寞,像萬蟲噬心一般地撕咬著我,有時候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張“野人”看著對方離開,喃喃自語。
在回飯店的路上,楚夢瑤拿著手機查了關於張“野人”的信息。新聞上說,1993年9月3日,有群眾表示在神農架看到野人。從報上看到新聞的張“野人”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搜集資料,走訪相關人員。
1994年7月,他揣著籌措來的幾萬元,向國家有關部門提出了到神農架考察“野人”的申請。
剛好他是在四十歲的青壯年時期來到神農架,並且在木魚鎮一待就是二十六年,如今已經是六十六歲的老人家了。
隨著他知名度的提高,神農架林區政府每年會給他兩萬元的生活補助,資助其進行野外考察。
楚夢瑤進了包廂,便收起了手機。在飯桌上不玩手機,這是基本的禮貌和餐桌禮儀。
“老張啊,他剛來到神農架那會兒,還經常上山考察。自從出名之後,好像是十五六年前吧,就忙著四處參加活動,不像以前那樣積極跑野外了。”一名穿著廚師製服、戴著主廚大高帽的健壯漢子,抱著一爐汽鍋走了進來。
“老張以前總說要帶我進山去見野人,甚至還說過抓一個野人回來給我瞧瞧呢。可是都過了二十幾年了,我從學徒工幹到了行政主廚,也沒見他找到實質性的證據,證明野人存在。我還是黃毛小子的時候,我還真信他說的,現在嘛......唉。”似乎是老板的廚師,無奈地搖了搖頭。
“老王啊,他這種人是很有必要存在的。至少對神農架來說,有了他,旅遊生意會更好做。”何教授笑著回道。
王老板將汽鍋雞擺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也是。他當年發現野人的岩洞啊,竹編睡籠之類的地方,現在都是當地的熱門景點了。好幾次,我都聽到導遊帶團經過時講解說這個地方就是野人曾經待過的山洞,這個竹編睡籠就是野人用來睡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