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先前府中曾設宴過一回，很多貴女們嚇得驚慌失措，甚至口不擇言怒罵，這件事猶如一根刺，紮在他心中。

　　沈櫻檸聳了聳肩，覺得這話好生奇怪，“我為何要介意，將士們血肉之軀受傷在所難免，能留得一條命在已是不易，論起來都是英雄呢，我還覺得鋪子太小，對不住他們呢。”

　　她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神情不見嫌棄，反倒無比理所應當。

　　穆長清心頭隱隱一動，嗓子有些沙啞，他扭過身道：“我替他們多謝你。”

　　“文淵，”身後傳來她的聲音，穆長清調整心緒回身看去時，就見她鄭重福身行禮，“我替大黎百姓寫過諸位守護之恩。”

　　不知為什麼，明明今日這烤魚不辣，穆長清縱是覺得眼眶有些酸澀，他心慌意亂，扭頭就跑。

　　看得沈櫻檸一頭霧水，她還不住重複著行禮動作，“是標準的啊，惠嬤嬤說過得，難道我做反了？”

　　她氣鼓鼓著臉回到寺廟，不想在山門處遇見兩道身影，頓時瞪大了眼，正想扭頭躲閃呢，就聽到那討厭的聲音道：“三妹妹，我看見你了。”

　　看見了就看見了唄，叫那麼大聲作甚？

　　沈櫻檸吸氣轉頭，沉重邁步上去，直到站到兩人麵前，還沒開口就被沈茗欣指責道：“真是丟臉，都是封了縣主的人，行事還這麼畏畏縮縮，上不得台麵。”

　　這個沈茗欣總是說話不過腦子，沈櫻檸忍不住道：“二姐姐也知道，我如今是縣主了，怎麼說話還這麼無所顧忌，是不把聖旨當回事嗎？”

　　她這話一出，沈茗欣氣得啞口無言，倒是一旁靜觀其變的沈悅瑩動了，她抬手攔住沈茗欣，笑得溫婉，“三妹妹，一家人說什麼見外話，你二姐姐也是擔心你，這才口無遮攔的。”

　　“都是一家子姐妹，三妹妹莫要放在心上。”

　　這個笑麵虎，話說得這麼好聽，也不見你規規矩矩行禮啊。

　　沈櫻檸假笑著應對，並不想多說什麼，抬腳就要進去，卻被沈悅瑩叫住，“三妹妹，母親放心不下你，特地要我們來此陪你。”

　　“我離家這麼久了，難得母親還記得，真是受寵若驚啊。”沈櫻檸側頭說道，眼中譏諷沒被她們瞧見，“隻是我已漸漸習慣，就不勞二位姐姐牽掛了。”

　　“三妹妹，”沈悅瑩抬腳跟上來，語重心長的道：“母親說，你即為縣主，自該知道這宮中規矩，不好再像先前那麼散漫，免得丟了沈家顏麵。”

　　沈櫻檸腳步一頓，“哦？”

　　“姐姐此番來，特地待了位教養姑姑，是宮中出來的，規矩方麵自是不出差錯，”沈悅瑩看了一眼還在原地的沈茗欣，忍不住眼神一眯，見她氣憤追上，這才又道：“為此，府中花了不少銀錢。”

　　沈櫻檸回頭，看著兩人身後，果然有個方臉姑姑，一看就很不好惹，有些容嬤嬤那味，她才不想要呢。

　　“大姐姐，這麼好的姑姑，自然是留給你自己用才是，何必浪費在我身上。”沈櫻檸裝出感動神色，直看得沈悅瑩心中冷笑，果然是沒見過世麵。

　　穗香一直默不作聲跟著小姐，見機不對偷偷溜走，特地跑到三殿下那邊報信去。

　　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了禪房附近那所亭子時，沈櫻檸欲言又止道：“隻是，我已經得旁人指點規矩了，怕是辜負大姐姐好意。”

　　沈悅瑩冷笑道：“這是迦南寺，什麼不著調的人指點你，你也敢偏聽偏信，要知道規矩若是出了差錯，是要被人笑話的。”

　　她覺得沈櫻檸這樣的，定是被人蒙騙了，說不得就是別人家會點嘴皮子的丫鬟說道的，哪裏知道什麼......

　　“老奴不才，正想聽聽沈大小姐有何高見！”一道聲音傳來，沈櫻檸眉間一喜，沈悅瑩卻是蹙眉望去。

　　見那宮中嬤嬤打扮的人緩步而來，神情不怒自威。

　　沈櫻檸頷首，“惠嬤嬤。”

　　惠嬤嬤見禮後，看著沈悅瑩所在，“老奴是奉三殿下之命，指點縣主規矩之人，沈大小姐縱是挑刺，也該有個準頭才是。”

　　沈悅瑩沒怎麼見過這嬤嬤，可是這嬤嬤卻蠻橫得很，宮中嬤嬤又如何，能被遣出來的自然是主子身邊不中用的，便正要說些什麼。

　　卻見身後有人上前，正是她請來的教養姑姑，對著那惠嬤嬤屈膝行禮，臉色煞白煞白的，“柳鶯見過惠嬤嬤。”

　　惠嬤嬤將人認了出來，“是你啊，你先前私受賄賂，被攆出宮去，如今竟混得不錯。”

　　她還不留情揭開了那教養姑姑出宮真相，隻聽得沈櫻檸麵上不住憋笑，沈悅瑩那邊則是咬牙切齒，簡直恨不得拂袖而去。

　　“柳鶯早已知錯，還請嬤嬤大人大量。”

　　“你既已出宮，便已是自由身，一切好自為之，”惠嬤嬤轉頭看著沈櫻檸，“縣主，請。”

　　她沒說去做什麼， 就這麼輕飄飄把沈櫻檸帶走，沈櫻檸餘光留意著亭子那處，見沈茗欣氣得麵目猙獰，便隻覺暢快得很。

　　沈茗欣怎麼也沒想到，翻了這麼大個跟頭，她看著那滿頭大汗的柳姑姑道：“柳姑姑，你不是說你被放出宮，是主子開恩特赦麼？”

　　瞞得這麼深，原來出宮這般不光彩。

　　還好意思趾高氣昂，縱是端著態度，在相府也敢指手畫腳！

　　沈悅瑩忍了這口氣，想著無論如何不能被外人瞧笑話，便握住沈茗欣的手，道：“都說既往不咎，何必舊事重提，隻是柳姑姑，這惠嬤嬤又是什麼身份？”

　　那柳姑姑臉色很不好看，如今也再沒先前那傲氣，當下就回道：“回大小姐的話，惠嬤嬤是三殿下身邊的老人，三殿下長留寺中，惠嬤嬤便替他守在宮中。”

　　“想來是惠和縣主的事，三殿下很是放在心上，這才特意把人調來迦南寺。”

　　沈悅瑩眼中精光閃過，聽著耳畔沈茗欣叫嚷‘回府’，她便有了決定，“柳姑姑，你先帶著茗欣回府去，轉告母親，我暫留寺中一些時日。”

　　“什麼，大姐姐你不回去麼？”沈茗欣拽著她的胳膊輕晃著，“這寺裏有什麼好啊，吃得都是清淡素菜，大姐姐咱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