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喬漾從來沒覺得電梯下降的速度會如此緩慢，她縮在角落裏，像一隻做錯了事情連頭也不敢抬的小鵪鶉。

　　剛才實在是太尷尬了。

　　鐘永元看了眼於九江，聲音渾厚有力：“你怎麼在這裏？”

　　“陪她逛逛。”於九江很自然的回答道，他牽住了喬漾的手，介紹道：“這是我教練，他姓鐘。”

　　喬漾對去鄉下養豬這事兒心有餘悸，這會兒連說話都磕磕巴巴的了：“鐘...鐘...教練好。”

　　電梯門開了，三個人走出了電梯，鐘永遠笑著問道：“你小子什麼情況啊？才回來幾天，女朋友都談上了？”

　　於九江抬了抬眼，輕飄飄的說道：“小姑娘仰慕我很久了，給她個機會。”

　　喬漾一愣，又不敢反駁，憋屈的掐了掐男人手掌的虎口。

　　鐘永遠捧腹大笑，“你該不會是從哪裏聽到了什麼風聲，知道我老婆要給你介紹朋友家的女兒，所以現在隨便找了個女朋友應付吧？”

　　“這哪能兒。”於九江挑了挑眉稍，嗓音帶著笑意：“哪裏能隨便找到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喬漾倒是突然害羞了起來，臉頰上立馬爬上兩抹緋紅。

　　這狗男人總算是說了一回人話。

　　鐘永元看了眼喬漾，問道：“小姑娘，叫什麼名字啊？”

　　喬漾不敢造次，老老實實的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鐘永元怔了一下，看向於九江，“你當初......就為了這姑娘？”

　　“嗯，是她。”於九江沒否認。

　　喬漾聽的一頭霧水。

　　“行了。”鐘永元點點頭，“晚點大家一起聚聚吃頓飯，你記得把家屬一並帶上。”

　　見教練要走，喬漾扯過於九江手裏的茶葉袋子，就當是自責的為電梯裏那不知禮數的話而道歉，她態度特別恭敬：“鐘教練，第一次見您也沒什麼準備，不嫌棄的話，這個茶葉送給您嘗嘗。”

　　鐘永元看了眼於九江，後者勾了勾唇道：“您收下吧，以後別罰她去鄉下喂豬就成。”

　　“我罰她做什麼。”鐘永元有些納悶，沒多寒暄就收下了喬漾遞過來的茶葉袋，“你小子倒是真的有福氣，找了這麼塊寶。”

　　白色的路虎，車內是頂配版內飾。

　　喬漾坐在副駕駛上，感歎了一句：“你們搞體育的都這麼有錢嗎？”

　　於九江瞥了她一眼，緩緩踩著油門：“你不知道？我家裏是做婚慶租車的。”

　　“真的假的？”喬漾一臉狐疑，從他淡定自若的臉上分辨不出剛才那話的真假。

　　男人麵帶笑意，沒搭話了。

　　離喬淮預定的晚餐時間還剩一小會兒了，路上有點小高峰，準時開到西餐廳都是勉勉強強，就更別提再擠出時間去買一份新的見麵禮了。

　　喬漾歎了口氣，“要不待會兒我們在酒店門口買支玫瑰花送給我哥吧？”

　　總比空著手去來的好。

　　雖然喬淮不在乎這些東西，但總歸是能從這些門道中看出於九江對自己妹妹的在意程度的。

　　戲要演肯定是演全套的比較好。

　　“我給你哥哥送支玫瑰花？”於九江單手搭在方向盤上，眼尾上揚著淡淡的譏諷：“喬漾，也就你這豬腦子能想得到。”

　　夕陽的餘暉映進車窗裏，在男人五官分明的臉上投下了一小片光影。

　　喬漾幹脆裝死，有氣無力的說道：“那怎麼辦嘛，我為了你，都把那麼好的茶葉孝敬給你教練了。”

　　希望鐘永元以後真的要罰於九江下鄉喂豬的時候，能喝口茶消消氣。

　　“後座。”男人突然說道。

　　“什麼？”喬漾聽著他的話回頭看了一眼後排，看見了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子，上麵印著一個酒莊的logo。

　　安全帶還牢牢係在身上，喬漾轉身伸手向後麵抓著那個木盒子。

　　於九江不悅的看著她的這番行為，教育道：“喬漾，我在開車。”

　　“我知道啊。”喬漾抓到了木盒子的一個角，略微吃力的把它拿到了自己的腿上，她打開蓋子，拿起紅酒瓶，訝異了一下：“羅曼尼康帝？”

　　“嗯。”男人應了一聲，目光始終直視著前方，“待會兒拿給你哥吧。”

　　喬漾仔仔細細的看了眼酒瓶，確定是真酒之後，有些恍惚了：“這還是78年的誒，於九江你怎麼這麼大手筆？”

　　男人沒說話。

　　喬漾咽了咽口水，沒什麼底氣的問道：“於九江，你不會是真的想跟我結婚吧？”

　　不然幹嘛還特地準備了這麼昂貴的見麵禮？

　　外麵車鳴聲四起，紅綠燈變幻莫測。

　　於九江聞言輕笑了一聲，慢悠悠的說道：“那你結麼，婚車免費。”

　　“就是蜜月免費我也不結。”喬漾收起了紅酒，謹慎的說道：“你少打我的主意。”

　　喬淮先到一步，看著牽著手走上來的喬漾和於九江，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沒遲到，於是眉心舒展：“來了？”

　　“哥哥。”喬漾甜甜的叫了一聲。

　　於九江把紅酒盒遞給了喬淮，低聲喊了一句：“哥。”

　　夜晚的外灘燈火璀璨，東方明珠塔隱匿於雲霧之中，刺眼的霓虹燈被遮蓋住了一半，浮躁被化解開來，沉浸在黃浦江之中。

　　遊艇緩緩前行著，與朦朧的月光銜接為了一副連綿不絕的畫卷。

　　喬漾看著窗外的夜景，有些出神了。

　　於九江把自己麵前切好了的牛排換到了她麵前，低聲喊了一句：“漾漾？”

　　“嗯？”

　　男人親昵的將她額前的碎發勾到耳後，熱氣氤氳：“怎麼還開起小差了？要我喂你？”

　　喬淮緊緊盯著麵前兩個人的互動，仿佛私家偵探上身，要勘查出任何一絲不太對勁的地方才心滿意足，覺得對勁。

　　怎麼想也想不通，自家妹妹能找到個這麼優秀的男朋友啊。

　　他昨天回到家後查了於九江的資料，主要方麵都是關於射擊上的，媒體把他吹的天花亂墜，但他曆年來大大小小的比賽也對得起“中國男子射擊第一人”的稱號。

　　喬漾頂著壓力，眼睫微微輕顫：“那你喂我好不好？”

　　於九江用叉子叉起了盤子裏的一塊胡蘿卜，遞到小姑娘嘴巴，眼裏帶著幾絲玩味：“張嘴。”

　　胡蘿卜是生的，被雕刻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花。

　　喬漾這輩子除了香菜以外，最討厭的蔬菜就是胡蘿卜了，聞到那丁點兒味道都恨不得要吐出來。

　　方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西餐，從煎鵝肝到巧克力蛋糕無一不有，於九江卻偏偏喂給她一塊胡蘿卜，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故意這麼做的。

　　喬淮搖著紅酒杯，皺了皺眉：“你不是漾漾男朋友麼，你不知道漾漾不吃胡蘿卜？”

　　喬漾騎虎難下，這會兒要是不吃，肯定會惹得喬淮懷疑。

　　她咬了一口胡蘿卜，沒嚼幾下就痛苦的咽了下去：“哥哥，我現在不挑食了。”

　　於九江笑了笑，很自然的把喬漾咬剩下的那大半塊胡蘿卜吃了下去。

　　喬淮頗為滿意，抿了口紅酒，“小時候怎麼哄你吃塊胡蘿卜你都不願意，像是能要了你的命似的，還是你男朋友有本事。”

　　“漾漾很聽話。”於九江這次叉起了一小塊牛排喂到了喬漾嘴邊。

　　喬漾直接奪過叉子，一個人憤恨不已的吃了起來，胡蘿卜之仇，她一定會報的！

　　喬淮和於九江談天說地，倒是沒想到兩個人的共同話題還挺多。

　　臨近結束，喬淮敬了於九江一杯，“我這妹妹從小被我寵壞了，你不要介意，她有什麼不好的你盡管跟我說。”

　　喬漾放下手裏的吐司，有些不高興的嘟囔道：“哥哥，我有哪裏不好？”

　　餐桌上幾乎一大半的菜都是喬漾吃的。

　　喬淮斂了斂眸，“你那調皮搗蛋的勁，我深怕別人把你娶回家是為了能名正言順的打你。”

　　喬漾：“......”

　　到底是不是親哥？！

　　餐廳光線有些昏暗，於九江的臉部輪廓半明半暗，他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啞聲說道：“不會的，我不舍得打她。”

　　喬淮滿意的點了點頭，一番接觸下來也算是放心了，他站起身看著喬漾說道：“我有事要出差一段時間，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聽小於的話。”

　　喬淮還沒離開，喬漾就覺得自己解脫了，心兒都一下子飛越了黃浦江。

　　司機已經把車停在餐廳門口了，喬淮走之前還給了喬漾一張卡，喬漾的手伸在半空之中，眼巴巴的望著。

　　“算了。”喬淮轉而把那張卡交給了於九江，有理有據道：“你花錢大手大腳的，這卡給你男朋友保管，你要是不好好聽小於的話，就讓他把你餓死吧。”

　　喬漾跺了跺腳，發絲被夜風吹的全黏在了臉上，“你是不是我親哥啊！”

　　喬淮上了車，直接讓司機揚長而去，連最後一個眼神都沒留給她。

　　晝夜溫差大，這會兒的晚風吹身上有種刺骨的涼。

　　於九江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裏麵是一件單薄的白T。

　　黑色的西裝鬆鬆垮垮的搭在喬漾的肩膀上，她有些惱怒，姣好的五官都皺成了一團，故意凶巴巴的說道：“於九江，你別給我整這出不值錢的戲，你把我哥給你的卡還給我就行。”

　　男人的臉陰沉了下來，目光從她身上挪開，然後轉身大步離開了。

　　真有她的。

　　喬漾突然覺得胃痛難忍，一開始還隻是隱隱作痛，到現在直接額頭上流下了豆大的汗水，她蹲在路邊，身上的外套都拖地了。

　　手心全是汗，濕答答的很難受。

　　於九江走了幾步，也沒聽到身後有小姑娘跟來的動靜，他皺著眉轉身，“喬漾，是不是還要我親自請你？”

　　路邊蹲著小小的一團，在暖黃色的燈光下看起來形隻影單，就像是一隻被主人拋棄了的小奶貓，可憐的不行。

　　於九江跑了回去，半蹲著叫著她的名字，語氣裏滿是擔憂：“喬漾？你怎麼了？”

　　喬漾小聲悶哼著，抬起頭時，臉都已經花了，她吸著氣斷斷續續的說道：“於九江......我疼......”

　　男人一把將她橫抱起來，大步向車子停著的地方走去。

　　價格不菲的高定西裝外套滑落在地上，再無人問津。